第二十六章(第2/7页)

斯特莱克抬头望着它,不知道一位顶级编辑能挣多少钱,想起妮娜说过瓦德格拉夫的妻子“娘家很有钱”。瓦德格拉夫家的二楼阳台(他为了能看清楚不得不走到马路对面)有两把湿透了的沙滩椅,上面印着旧企鹅平装书封面的图案,中间是一把小铁桌子,像是巴黎小酒馆里能看到的那种。

斯特莱克又点燃一支烟,重新穿过马路,盯着瓦德格拉夫女儿居住的那个地下室公寓,一边考虑奎因是否有可能在送出书稿前跟编辑讨论过《家蚕》的内容。他是否对瓦德格拉夫吐露过他对《家蚕》最后场景的构想?那个戴角质框眼镜的和蔼可亲的男人,是否兴奋地连连点头,帮助奎因推敲打磨那个荒谬而血腥的场景,知道奎因有朝一日会把它演出来?

地下室公寓的门前堆着一些黑色的垃圾袋。乔安娜·瓦德格拉夫似乎在进行彻底的大扫除。斯特莱克转过身,打量着对面那些俯瞰瓦德格拉夫家两道前门的窗户,据保守估计,那些窗户共有五十扇。瓦德格拉夫在众人眼皮底下的这座房子里进进出出,必须运气非常好才能不被人看到。

然而问题在于,斯特莱克郁闷地想,即使杰瑞·瓦德格拉夫被人看见在凌晨两点溜进自己家门,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可疑的、鼓鼓囊囊的袋子,陪审团也要经过反复说服才会相信当时欧文·奎因已不在人世。关于死亡时间的疑点太多了。如今凶手有足足十九天处理证据,这么长的时间,做什么都来得及。

欧文·奎因的内脏能去哪儿呢?斯特莱克问自己,你会怎么处理一大堆刚从人体上切割下来的脏器呢?埋掉?扔进河里?丢进公用垃圾桶?它们肯定不容易焚烧……瓦德格拉夫家的前门开了,一个眉头紧锁的黑头发女人走下前门台阶。她穿着红色短大衣,一脸怒气。

“我一直从窗户里看着你,”她走过来冲着斯特莱克大声说,斯特莱克认出是瓦德格拉夫的妻子菲奈拉,“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感兴趣?”

“我在等中介,”斯特莱克的谎话张嘴就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尴尬,“这就是要出租的那间地下室,对吗?”

“噢,”她感到有些意外,“不是——隔了三个门呢。”她指点着说。

斯特莱克看出她在犹豫要不要道歉,后来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踩着对这种下雪天来说很不合适的精致细高跟鞋,嗒嗒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沃尔沃。黑头发下面露出了灰色的发根,两人擦肩而过时,飘来一股带有酒味儿的口臭。斯特莱克担心她会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便一瘸一拐地朝她指的方向走去,等她把车开走——差点撞上前面那辆雪铁龙——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路尽头,拐进一条小巷,从那里能越过墙头看到一排长长的私家后花园。

瓦德格拉夫家的花园里除了一个旧棚子,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草地都快被踩平了,灌木丛生,远处惨兮兮地放着一套粗糙的家具,看样子是很早以前被丢弃的。斯特莱克看着这乱糟糟的花园,沮丧地思索着是否还有他不知道的储藏间、小块土地和车库。

想到还要冒着严寒,在湿滑的路上走那么远,他不禁暗暗叫苦,心里盘算着各种选择。这里离肯辛顿奥林匹亚最近,可是他要搭乘的城区线路只在周末才开。哈默史密斯是一个地上车站,交通比男爵府便利一些,于是他决定多走一些路,去哈默史密斯站。

他每迈一下右腿就疼得龇牙咧嘴,刚走进布莱斯路,手机响了:

安斯蒂斯。

“你在搞什么鬼,鲍勃?”

“什么意思?”斯特莱克问,一边瘸着腿往前走,膝盖像被刀刺了一样。

“你在案发现场转来转去。”

“回去看看。每人都有通行权。这没什么可挑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