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维多纳:我们是来战斗的。

哥勒门:你们将会战斗,先生们,痛快地战斗,但是一两个小转弯……

——弗朗西斯·博蒙特和菲利普·马辛杰,《法国小律师》

第二天上午,罗宾从地铁里出来,抓着一把多余的雨伞,觉得身上汗淋淋的,很不舒服。这几天连续下大雨,地铁车厢里一股潮衣服的气味,人行道又湿又滑,窗户上水迹斑斑,现在突然天色放晴,阳光灿烂,倒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别人可能会为摆脱了暴雨和黑压压的乌云而心情愉快,可是罗宾没有。她和马修吵架了。

罗宾打开刻着斯特莱克姓名和职业头衔的玻璃门,发现老板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时,她几乎是松了口气。她暗暗觉得自己需要振作起精神才能面对他,因为斯特莱克正是他们昨晚吵架的原因。

“你邀请他来参加婚礼了?”马修当时厉声问道。

罗宾担心斯特莱克会在那天晚上喝酒时提到请柬的事,如果不事先告知马修,斯特莱克就要直接面对马修的不快了。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通知对方就请人了?”马修说。

“我是想告诉你的。我以为已经说过了。”

罗宾说完就开始生自己的气。她从没对马修撒过谎。

“他是我的老板,他准以为自己会受到邀请的!”

这也不是实话。罗宾怀疑斯特莱克根本就不关心这事。

“而且,我也希望他参加。”她说,最后这句倒是实话。罗宾想把她的工作跟私人生活拉近一些,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喜欢工作,而私生活目前却无法与工作融而为一。她想把这两者缝缀成一个令人满意的整体,想看到斯特莱克在教堂里赞许(赞许?凭什么要得到他的赞许?)她和马修缔结姻缘。

罗宾就知道马修会不高兴,但她希望那时候两个男人已经见过面,互相产生了好感,然而这事还没有发生,这不能怪她。

“当初我要邀请莎拉·夏德罗克时,瞧你那不依不饶的劲儿。”马修说——罗宾觉得这个指责有失公允。

“那就邀请她好了!”她气愤地说,“但这完全是两码事——科莫兰从来没想跟我上床——你哼一声是什么意思?”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马修的父亲打来电话,说马修的母亲上星期犯的怪毛病被确诊为小中风。

过后,罗宾和马修都觉得为斯特莱克吵架太无聊了,便不情不愿地在一种理论上的和解中上床睡觉,罗宾知道两人心里都怒气未消。

快到中午时,斯特莱克才从他的办公室出来。他今天没穿西服,而是穿了一件有许多破洞的脏兮兮的毛衣,下面是牛仔裤和运动鞋。

脸上胡子拉碴,他如果二十四小时不刮胡子,就会密密地长出一大片。罗宾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吃惊地盯着他:即使在斯特莱克睡办公室的日子里,她也没发现他的样子这么穷困潦倒。

“一直在打电话为英格尔斯建档案,给朗曼找几个号码。”斯特莱克告诉罗宾,一边递给她几个老式的牛皮纸文件夹,每个夹子的侧面都有手写的序列号,是他在特别调查科时用过的,他一直最喜欢用这种方式整理信息。

“你是——你是故意穿成这样的?”罗宾盯着他牛仔裤膝盖上像是油迹的污渍问道。

“是啊。是给冈弗里看的。说来话长。”

斯特莱克给两人倒了茶,他们便开始讨论目前手头三个案子的细节,斯特莱克告诉罗宾他获取的最新信息,以及下一步的调查重点。

“欧文·奎因的事怎么样了?”罗宾接过茶杯时问道,“他的代理怎么说?”

斯特莱克在沙发上坐下,屁股下的皮革又像往常一样发出放屁的声音,他把拜访伊丽莎白·塔塞尔和凯瑟琳·肯特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