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独自承受所有这些病痛……

——托马斯·戴克,《高贵的西班牙士兵》

“他是个笨蛋,是不是?”利奥诺拉·奎因在斯特莱克桌子对面的椅子里落座,评论道。

“是啊,”斯特莱克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没错。”

奎因夫人脸上没有什么皱纹,脸色白里透红,浅蓝色的眼睛有着清澈的眼白,但看上去仍有五十岁左右。柔顺的花白头发用两个塑料梳子别在脑后,戴着一副镜框特大的老式塑料眼镜,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她身上的大衣虽然干净,但无疑是八十年代购置的。有垫肩和大大的塑料纽扣。

“奎因夫人,这么说你是为你的丈夫而来?”

“是啊,”利奥诺拉说,“他失踪了。”

“消失了多长时间?”斯特莱克问,下意识地去拿笔记本。

“有十天了。”利奥诺拉说。

“报警了吗?”

“用不着报警,”她不耐烦地说,好像已经厌倦了向人解释这点,“我以前报过一次警,结果大家都冲我发火,因为他原来只是跟一个朋友在一起。欧文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就发火。他是个作家。”她说,似乎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以前也失踪过?”

“他很情绪化,”她说,脸色阴沉,“脾气总是说来就来,可是已经十天了。我知道他是真的心烦,但现在家里需要他。奥兰多需要照顾,我还有事要做,而且——”

“奥兰多?”斯特莱克跟着问了一句,疲倦的脑海里想到佛罗里达度假地。他一直没有时间去美国,而这位穿着旧大衣的利奥诺拉·奎因,似乎并没有能力给他买一张机票。

“我们的女儿奥兰多,”利奥诺拉说,“需要有人照顾。我来这里之前托了一个邻居照看她。”

有人敲门,罗宾把金灿灿的脑袋探进来。

“斯特莱克先生,想喝咖啡吗?还有您,奎因夫人?”

他们各自点了想喝的东西,罗宾退出去。利奥诺拉说: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因为我应该知道他在哪儿,只是弄不到地址,而且没人肯接我的电话。已经十天了,”她又说了一遍,“家里需要他呢。”

斯特莱克觉得雇佣私人侦探查这种事情简直是极度的奢侈,尤其是她的外表透着贫穷和寒酸。

“如果只是打个电话这么简单的事,”他温和地说,“你有没有朋友或者——”

“艾德娜不行。”她说。斯特莱克发现自己得知她在世上还有个朋友时异常感动(身心疲惫有时会让他变得这般敏感)。“欧文叫大家不要透露他在哪儿。我需要一个男人来做这件事,”她直截了当地说,“逼他们说出来。”

“你丈夫叫欧文,是吗?”

“是啊,”她回答,“欧文·奎因。他写了《霍巴特的罪恶》。”

斯特莱克对人名和书名都毫无印象。

“你认为自己知道他在哪儿?”

“知道。我们之前参加过一个派对,有许多出版商之类的人——他本来不想带我去的,但我说:‘保姆已经请好了,我可以去’——我在派对上听见克里斯蒂安·费舍尔对欧文说了那个地方,那个作家静修所。后来我问欧文:‘他跟你说的是个什么地方?’欧文说:‘我不告诉你,妙就妙在这里,要摆脱老婆孩子。’”

利奥诺拉差不多是在邀请斯特莱克跟她丈夫一起来嘲笑她,带着一点骄傲,就像母亲有时假装嘲笑自己孩子的张狂无礼。

“克里斯蒂安·费舍尔是谁?”斯特莱克问,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出版商。年轻,时髦。”

“你有没有试过给费舍尔打个电话,问问这个静养所的地址?”

“打了,这星期我每天都给他打电话,他们说给他留言了,他会给我回电话的,但一直没有。我估摸着是欧文叫费舍尔不要透露他在哪里。可是你肯定能从费舍尔那儿把地址问出来。我知道你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