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2/34页)

“在工厂碰的。”

不知良树是否相信,没再问什么。这时,雅子边看青斑,边想宫森和雄的拇指是这么有劲。敏感的良树一定会感到可疑。但是,他没再追问任何事情,他是什么也不想过问的。雅子边断定,边点上一根烟。不吸烟的良树不高兴地扭头避开烟雾。

“瞪、瞪、瞪”,传来有人跑下楼梯的声音。良树的全身微微紧张,变得僵硬。雅子盯着门口。歪歪斜斜地穿着大号T 恤衫和过膝肥大短裤的伸树来到餐厅。

雅子知道,他会有意隐去跑下楼梯时那年轻气盛的气喘吁吁的声音,立刻换上死亡的假面具。但是,对什么都不中意的那种眼神却很锐利,什么也不说的大嘴紧紧闭着。如果这张表情多变的脸失去上述特征,会和良树年轻时完全一样。伸树直奔冰箱,打开冰箱门,取出一瓶矿泉水,直接对着瓶口喝起来。

“用杯子喝!”

虽然规劝了,但伸树对雅子的话熟视无睹,继续喝着。看着伸树那显眼的喉头像野兽一样上下蠕动,雅子再也忍不住了。

“你即使不开口,也该听清我说什么了吧?”

她不由得起身,想从伸树手中夺过矿泉水瓶。但是,伸树却默不作声地用胳膊肘使劲地把雅子推开。自从去年打工以来,儿子的个头突然增高,体格也变得粗壮了,被他的胳膊肘一撞,雅子的腰骨狠狠地撞在洗碗池上,感到疼痛难忍。

这时,伸树却若无其事地慢慢盖上矿泉水瓶盖,放进冰箱。

“你不想说话,那也可以。可是你不能胡来。”

伸树不高兴地歪着嘴,不耐烦地盯着雅子。亲生的儿子,却形同路人。当感到儿子如同仇人的时候,雅子不由得用右手给了伸树一个耳光。瞬间接触到伸树脸颊的感触是肌肉薄而绷得紧紧的,已经并非少年时代那样的柔嫩,打耳光的那只手反而感到很痛。伸树吃惊地楞了一下,从雅子身旁走过,飞快地消失在洗手间,仍然一言未发。

自己所乞求的是什么呢?自己的这些言行,宛如盛夏时往沙漠中洒水似的,不起任何作用。雅子看着变红了的右手掌,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良树。然而,良树就像伸树根本不存在似的,两眼直盯着报纸,纹丝不动。

“你不要管他了,不管用。”

好像良树已下决心,在伸树悔悟之前不再管他。良树过去过于追求精神性,对于未成年的儿子过于严厉,情绪急躁。然而,伸树一直对父亲未能对自己的那件事给予丝毫帮助而耿耿于怀。几乎到了不明白三个人为什么在一起生活的地步,三个人各走各的路。

假如告诉他们在自己汽车的后备厢里装有死尸,他们两个人将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呢?伸树是否会发出久违的惊叫声呢?良树会不会感情激愤揍自己呢?不,或许两个人根本不会相信吧:雅子切实地感到,在这个家庭中,只有自己是不合群的,正走向无垠的天际,但并不感到寂寞。

丈夫和儿子终于慌慌张张地各自上班去了,家中显得更加沉寂。雅子喝干了咖啡,为了稍稍打个盹儿,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躺下,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门厅的内线对讲机响了。

“是我呀!”良惠悄声地说。

雅子几乎已死心了,认为她不会来了。然而,良惠如约来访,雅子打开外门。

良惠同清早一样,穿一身破旧的衣服,上身是件褪色的粉色T 恤衫,下身是件裤膝处磨破的针织运动裤,她胆怯地窥视雅子的家中。

“不在这里,在后车厢里。”

雅子指着停在大门旁边的花冠车说。因离得太远,良惠向后退了退。

“我,仍不想参加。不干行吧?”

说着,良惠进了大门,就冷不丁地跪在门厅的地上。雅子盯着像青蛙一样甸甸在地上的良惠那头不知何时烫的长长的卷发。她想大概她是特意来拒绝的吧,因此并没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