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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姆纳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停止咀嚼。神父对他笑了笑,点头鼓励。可是,萨姆纳却无心报以微笑。

“这是一项既磨炼人的意志,又很难见到成效的工作。”神父继续说道,“自打去年春天开始,我就孤身来到这里。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赢得他们的信任。开始是通过送礼物,刀子、珠子、针线什么的。然后再做出一些善意的举动,每当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就给他们提供些帮助,送他们一些多余的衣服和药品。他们其实都是很温和的人,但也确实很原始,像孩子似的,甚至没有能力做一些抽象思考,也没有更高级的情感。男人狩猎,女人纺织和照顾孩子。这种生活模式其实限制了他们的兴趣和知识的发展。他们也有自己的玄学信仰,但是相当粗鄙,也相当自我。他们自己有些人也不相信这些东西。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成长起来。你可以说,我就是在促进他们心灵的成长,促进他们的自我觉醒。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翻译《圣经》。”他朝着那堆书还有纸张点点头,“如果我能达成所愿,在因纽特人的语言里发现合适的表达用语,我觉得就能让他们真正开始理解《圣经》。不管怎样,他们毕竟也是由上帝创造的,就如同你我一样。”

神父用小勺舀了一块肉,然后慢慢地咀嚼起来。萨姆纳伸手拿起茶杯,小啜几口,然后放回到桌子上。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感到语言重新回到他的体内,分裂,积累,开始拥有力量和形式。很快,他知道它们要上升到他的喉咙,然后从他受伤的舌头溢出。不管他喜欢与否,也不管他想要与否,他终究会讲话的。

神父看着他的脸,问道:“你觉得不舒服吗?”

萨姆纳摇摇头,他举起右手停在空中,然后张开嘴,等了一下。

“你有什么药?”他说。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所有音节都挤在一起了,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神父看起来很困惑,然后热切地俯身向前。

“你再说一遍,”他说,“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药,”萨姆纳重复道,“你都有什么药?”

“哦,你说的是药,”神父说,“当然有!我当然有药。”

他站起来走进房间后面的储藏室,然后带着小药箱回到萨姆纳身旁,把它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所有的药品,”他说,“我经常要用到盐。当然,这地方的孩子腹泻的时候,我也会给他们服用甘汞。”

萨姆纳打开药箱,取出瓶瓶罐罐,看着里面的东西,阅读药瓶上的标签。神父在旁边看着他。

“你是医生吗?”他问,“你是做什么的?”

萨姆纳对他的提问不置可否,只是把每件东西都取了出来,把药箱翻了个底儿朝天。他看着桌子上排成一排的药,摇摇头。

“阿片酊在哪里?”他问。

神父皱皱眉头,并没有回答。

“阿片酊,”萨姆纳更大声地发问,“该死的阿片酊,放到哪里去了?”

“我们现在没有那个了,”神父回答,“曾经有过,但早就用光了。”

萨姆纳闭上眼睛,待了一会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神父已经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药品收回到药箱里了。

“你说的是英语,”他说,“我还担心你是波兰人或者塞尔维亚人,或者是一些我不了解的陌生民族。”

萨姆纳拿起碗和勺子,再次吃了起来。他那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你从哪里来?”神父问。

“我从哪里来并不重要。”

“也许对你来说是这样,但是如果一个人吃别人的、还住在别人温暖的房子里——如果人家不管他死活的话,他可能就得死。如果是你做了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也会期待别人对你礼貌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