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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酒,”他说,“我跟妓女疯狂了一整夜,现在都被榨干了。”

设得兰人对酒保点了点头。酒保只好一脸不情愿地倒了一杯。男人从吧台上取下他的高筒防雨靴和酒杯,走到了靠近炉火的一个长椅边。几分钟后,他双膝蜷缩在胸口躺了下来,慢慢进入了梦乡。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个设得兰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跟一个妓女聊天。妓女长着一头黑发,胖乎乎的,还有一脸的斑点和一口黄牙。男人认出了她,但是想不起她的名字。他想:贝蒂?海蒂?埃斯特?

设得兰人叫进了一个在门口晃悠的黑人男孩,给了他一个硬币,然后打发他去伯恩街,上鱼贩子那里去买盘蛤蜊。男孩也就九岁、十岁的样子,身形十分纤弱,一双黑眼睛大大的,肤色浅棕。男人在长椅上伸直四肢,把仅存的最后一点儿烟叶装进烟斗里,然后点燃它,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完全生龙活虎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皮肤下的松弛感,心脏就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跳动。设得兰人想亲一下那个女人,但回应他的却是带着拒绝意味的放肆尖叫。赫斯特!男人记起来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赫斯特。他还想起这女人在詹姆斯广场有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一个铁床架,一个罐子和脸盆,还有一个用来冲洗精液的印度橡胶球。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向两个人坐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你再给我买一杯酒。”他说。

设得兰人对他匆匆一瞥,摇摇头,就又转过头去面对赫斯特了。

“再给我买一杯,然后我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设得兰人不搭理他,男人也不肯离开。

他固执得近乎傻气,又有点老辣无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的收缩跳动,还闻到酒馆里常有的那种味道——屁臭和烟味交织在一起,而洒掉的啤酒则四处飘香。赫斯特抬头看看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牙齿与其说是黄色,倒不如说是灰色;她的舌头颜色看起来就像猪肝。设得兰人把自己的鲸脂刀从腰带上拔出来放在桌上,站了起来。

他说:“给你买酒?我立刻就能把你的蛋给割下来,你信不信?”

设得兰人身材瘦高,手脚灵活。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涂了海豹油,看起来湿乎乎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水手舱里才有的气息。男人忽然意识到,现在他必须得弄明白自己的根本需求,还得弄清它们会折腾到何等地步。赫斯特再次咯咯笑了起来。设得兰人拿起刀,把冰冷的刀刃贴在男人的颧骨上。

“我能把你的鼻子割下来喂猪!”

这个主意让他大笑起来。赫斯特也跟着笑起来。

男人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这依然不是他所等待的时机。这只不过是个无聊却很有必要的插曲罢了。酒保捡起一根木棍,握住木棍的一端。

“你,”他用木棍指着男人说,“你这个婊子养的、瞎话溜舌的下流胚,你给我滚!”

男人看看墙上的钟,时间才过中午,而他还有十六个小时的空闲可以用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那些可以再次让他获得满足感的事情。他能感受到身体告诉他的那些欲望。有时候它们窃窃私语,有时候它们娓娓道来,有时候它们疾声呐喊。它们从来就没个安静的时候。如果它们安静了,他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被别的什么浑蛋杀死了,不过是这么回事儿。

他突然朝设得兰人靠近——他要让设得兰人知道,自己并不害怕他。然后,他又退了回来,转向酒保,抬起下巴说:“还是拿你那柴火棍儿捅你自己的屁股吧。”

酒保对他指指门,男人随之离开了。他走开的时候,刚才那个男孩正好带着一盘蛤蜊回来。那些蛤蜊装在锡纸盘里,热气腾腾,香气袭人。他们对视了一眼,男人感到他的心脏为一种新的欲望多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