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tude·Op.18(第3/3页)

“请问,办理职业音乐家或钢琴家认证,需要走哪些流程?”

窗口里的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笔,扶起眼镜扫了眼台前,看清来人的装束和脸孔后,他紧皱着眉头。

男人轻嗤一声,他放下笔,活动酸痛的肩膀,懒洋洋地慢声回话。

“有推荐信吗,‘年轻的’小姐?”

“推荐信?难道你们认定一位钢琴师的技艺或资格,不需要考察的吗?”

“考核?小姐,您连推荐信都拿不出来,我怎么确定您是不是要浪费我时间——”

他翻了个白眼,居高临下地迫近窗口,将那位小淑女罩在阴影下。

“听着,小姐,这里是很神圣的地方。我很忙,没时间陪您玩游戏……女性?真是可笑,尤其还这么年轻。上帝啊,和您说话我事都耽搁了。”

“可是,先生。总有没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拿不出推荐信,或者丢失?你们难道会把一个优秀的音乐家拒之门外吗?”

“那就去找——我只看推荐信。”

中年人再次扫了眼欧罗拉,突然玩味地笑了。

他指向大厅里的那架被锁链围住的钢琴,嘲笑道:“不如您换套男人的衣服再来?只要是个男的,我就让您去那里试一试——小姐,行行好,优秀的女钢琴家,上帝说过,不存在的!没有推荐信就不要消遣我,您这样的衣着光鲜的人就不该来这——找谁、都一样。”

……

夜色逐渐弥漫在天幕上。

今晚没有月色,和现代亮如白昼的城市不一样,此刻漫步在十九世纪巴黎的街道上,就连脚下铺路石的间隙都开始模糊不清。

欧罗拉近乎失魂落魄,她的双眼失去神采。

步履匆忙的妇人从她身旁路过,腰间的菜篮子撞到了她。竹篮掀起她的衣袖,又往她的右臂上多加了道划痕。原本紧张的妇人看到少女魂不守舍,张了张口,最终拢起头巾,消失在巷尾的黑色里。

真惨。

迟来的钝痛让欧罗拉的眼中恢复些许清明,她迷茫地看了眼手臂,苦笑着放下。她找了根孤零零的路灯,倚着它抬头看向夜空里并不存在的月亮。

太傲慢了——眼眶突然有些温热。

无论是对弗朗索瓦,还是对十九世纪的巴黎,来自现代的欧罗拉都太自傲。她发现自己从未去听从他们的声音,固执地坚持着她的标准,相信着她的理念,即使隔着将近两百年的时光。

这是个女音乐家不被轻易承认的年代,否则音乐史里的范妮和克拉拉,不会有那么多的妥协和悲哀。

巴黎用它独有的方式让欧罗拉面红耳赤。十九世纪的音乐圈,女音乐家想要一张通行票,绝没有那么简单。

信誓旦旦说着养活佩蒂特的自己,因为这傲慢,连信心都差点碎成粉末。

或许连弗朗索瓦的离开……

点灯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他们只会出没于没有月亮的夜晚。

欧罗拉麻木地看着一盏盏煤油灯被点亮,大街小巷的屋舍里,燃起一支支烛光。她突生起些许悲凉感来,这糟糕的时代里,她是一枚浮萍,是异客,这里没有她的根。

就如同她身后亮起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的悲欢,皆与她无关。

“欧罗拉。”

刚刚蹒跚转身的她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叫唤,仅这一句呼唤,瞬间汹涌的泪意将一切都蒙上层薄纱般的水雾。

Franco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