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夜(第4/7页)

培育花卉,养分,不可或缺。养分是什么?是钞票,如假包换的钞票,滋养着千娇百媚的女人花。无疑他是慷慨的,他理想中的自己,是西门庆那样的男人,不专情,不负责,但却从不亏待他的每一个女人,她们要钱,他便给钱,从不斤斤计较。一次一次的厌倦,一次一次的告别,钱就像水流一样逝去了。

在这一个美女和那一个美女之间,他从未稍停,连中场休息都没有,他的眼睛需索无度。他惊艳,但不惊心,在肉欲的饕餮盛宴中,他动用的,是眼睛,是躯体,不是心。他酣畅淋漓地享受着新鲜的欢愉,连同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仿佛出演的是一幕辣手摧花的独角戏,身下的女人,是旁白,是龙套,他漠不关心。荒唐的是,有时一转身,他就会忘记她们的面目,他甚至以为自己患上了和女儿同样的病。

那么他被爱过吗,他不知道。他只晓得在床笫间,美女分为两种,柔顺的或热辣的,无论哪种风格,都曲意承欢。些微的阻力是有过的,但那也只是欲迎还拒、扭捏作态。没有谁朝他暴喝一句,拿开你的咸猪手!没有。从来没有。这其实是他的怅憾,棋不逢对手,每一步棋,随便怎么走,到最后,都注定是赢家,他太寂寞了。

他下意识瞅一眼石韫生,她睡着了,双目紧闭,鼻翼翕动,脸上沾了泥污,又有划痕,浸出的血丝干涸了,混着泥与汗液,成了几条黑道道。他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她脏兮兮的面孔,她的姿色不是最上乘的,可是,她是不一样的,她和他之前的女人们,统统不一样。她们太精了,妖精的精,精灵的精,精到了让成遵良屡屡生疑:率先甩出鱼饵的到底是谁,被俘获的又是谁。

“几点了?”石韫生在迷糊中咕哝道。

“我的手机没电了,看不到时间。”成遵良悄声说。

石韫生睁开惺忪睡眼,朝他笑了笑,眼皮耷拉下去,又睡着了。她的嘴角还残存着一丝笑意,余音袅袅似的,舍不得消散。她的笑容,是多么纯净,多么无邪,没有任何的矫情,成遵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温柔地捧住她的脸,长久地注视着,浑然忘我。

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撼天动地而来,沈泰誉和莲莲从睡梦中惊跳起来,四处察看,石韫生也醒了,惶恐地张望着,喃喃道:

“是什么声音?”

“塌方。”成遵良说。

响动由远及近,他们躺卧的地方忽然剧烈抖动,地底深处像是安放了千万台挖掘机,同时开工,破山凿壁。石韫生抓住成遵良的手,牙齿打战。

“山要塌了吗?”她战栗着。

“我怕来不及了,”在极度的混乱与胆寒中,成遵良急切地、一连串地对她说道,“现在我一定要告诉你,我要说出来,你仔细听好了——我、爱、你……”

圣湖前方的道路被巨石阻断,只能从尖锐的碎石上爬行而过,身旁就是悬崖绝壁。曾家沟桥被拧成麻花形状,裂口足足有好几米深,桥面像一道倾斜的彩虹,插入岷江。江水暴涨,浑浊的岷江水黄泥滚滚。

关锦绣搀扶着中年妇人,走走停停,一路攀爬,一路惊险。沿途不断有血淋淋的伤者,被家人用简陋的担架抬出来,浓稠的血液洒了一地。一对夫妇呼哧呼哧地抬着一辆至少重达300斤的无轮摩托车,从山上往下撤,大约那是家中唯一残留的财产了。半道里惊见一辆卡在地缝里的轿车,仿佛三明治中间的那片火腿肉,被挤压得不成形状。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各种无主的家禽和家畜四处乱跑。一只瘦骨嶙峋的狗守着一群羊,看到陌生人就不停地狂吠。

妇人体力不支,途中晕倒了两三次,关锦绣充当急救医生,以三脚猫的功夫,又是掐人中,又是喂糖水。还好,妇人毅力顽强,总是很快就醒过来。一睁眼,她就会断断续续地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