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范德姆敲了敲艾琳的公寓门。她应该在一个小时后去和沃尔夫碰面。

她来应门。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小礼服裙,黑色的高跟鞋和真丝长筒袜,脖子上绕着一条纤细的金链。她脸上化着妆,头发闪着光泽。她正等着范德姆来。

他对她露出微笑,眼前的人如此熟悉同时又美得如此惊人。“你好。”

“进来。”她把他领进起居室,“坐吧。”

他本想吻她,但她没给他机会。他坐在沙发上。“我想和你说说今晚的细节。”

“好的。”她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你想喝一杯吗?”

“当然。”

“自己动手吧。”

他瞪着她。“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问题。给你自己倒一杯,然后给我交代工作。”

范德姆皱起眉头。“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有工作要做,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跪在她的椅子前。“艾琳,你在做什么?”

她对他怒目而视。她看起来快哭了。她大声说:“你过去两天在哪里?”

他转过头想了想。“我在工作。”

“那你觉得我在哪里?”

“我想就在这里。”

“一点儿没错!”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爱上了一个他并不太了解的女人。他说:“我在工作,而你在这里,所以你生我的气?”

她喊道:“没错!”

范德姆说:“冷静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想要你给我解释一下。”

“不!”

“那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范德姆背朝着她坐在地板上,点燃一支烟。他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但他的态度里还有一丝故意的成分。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打算虚心道歉,做出补偿,但他不愿意玩猜谜游戏。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看谁。

艾琳鼻子吸了一下气。范德姆没看她,但他知道那种吸气声是因为哭泣。她说:“你可以给我送一封信,或者一束该死的花。”

“一封信?写什么?你知道我们今晚要碰面。”

“哦,我的天哪。”

“花?你要花来做什么?我们不需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哦,真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

“听着,以防万一你忘了,我们前天晚上做爱了——”

“别傻了。”

“然后你送我回家,和我吻别,然后什么都没有!”

他吸了一口烟。“以防万一你忘了,有个叫埃尔温·隆美尔的人正带着一群纳粹敲着开罗的大门,而我是那群试图把他挡在门外的人之一。”

“五分钟,给我写封信只需要这么一点儿时间。”

“写信做什么?”

“好,问得好,写信做什么?我是个放荡的女人,是吗?我把自己给了一个男人,就像喝了一杯水一样,过了一个小时就忘了,你是这么想的吗?因为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威廉·范德姆,你让我觉得自己下贱!”

这番话一开始听起来还是没什么道理,但现在范德姆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痛楚。他转身面对着她。“你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也许是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美好的事,请原谅我是个傻瓜。”他牵起她的手。

她望着窗户的方向,咬着嘴唇,努力忍住眼泪。“是的,你就是。”她说。她低头看着他,抚摸着他的头发。“你这个大傻瓜。”她摸着他的头低声说,眼里溢出泪水。

“关于你我有太多要学习的了。”他说。

“关于你我也是。”

他看向别处,一边思考一边把想法说出来。“人们讨厌我的平静——他们总是这样。那些为我工作的人不会,他们喜欢这样。他们知道当他们惊慌失措时,当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时,他们可以来找我,告诉我他们的困境。而如果我看不到出路,我也会告诉他们怎么做最好,坏处小一些;而且因为我说这些时声音很平静,我能看明白他们的两难处境,我不慌张,他们可以定下心来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我所做的不过是澄清困难,拒绝被困难吓倒,但那就是他们所需要的。不过……同样的态度往往会激怒另一些人——我的上级,我的朋友,安琪拉,你……我从来不明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