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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明澈看他吃了药,又再嘱咐他这三日里如何服药,待向漠北一一应过之后,他便又打着哈欠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本是安静的夜,无数火把风灯在夜色里摇晃,将沉睡中的府城照亮,朝城东棘闱方向齐聚而去。

今秋凉爽,酷热不再,这夤夜的风一吹,还带着能浸入骨子里的寒意,向漠北需披上披风才能御去这夤夜寒意。

向寻还担心他们小少爷会在这棘闱门前等上大半日才会轮到他点名入场,如此也不知小少爷的身子能否撑得住,却不想他们到棘闱前不过才半个时辰而已,便听得临监高唱向漠北的名字。

向寻与廖伯将物什交予他前皆是一脸的紧张与不放心,向漠北则是在向寻肩上轻轻拍了拍,难得地对他与廖伯露出浅浅一笑,道:“放心,回吧。”

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向寻与廖伯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而向漠北面上虽是平静,然他心中却是比任何人都更为紧张,他脑子里不停地浮现怀曦的模样,以致至走过“龙门”[1]看着那条通向号舍的甬道只觉有些目眩,一瞬之间竟是有一种自己又置身于六年前那一场能有如将人生生煎烤的秋阳烈日之中,唯有紧握着孟江南亲手缝制给他的那个香囊,他才知而今已非当初,也才有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他注目着甬道中央的明远楼,紧握着手中的香囊至鼻底,深吸了一口气后掂了掂背上沉沉的藤箱,缓慢却从容地走向号舍,依着卷票[2]上的千字文编号对照方才入闱时临监发至每人手中的座号便览很快便找到了他的号舍。

号舍一律朝南,三面砖墙,前为过道,号舍宽三尺深四尺,既窄又矮,两旁砖墙上离地一尺五寸高及二尺五寸高的地方分别镶着一块砖托,用于搁置号板,号板乃两块一寸八分后的木板,考试之时将号板分别放在上下砖托上便成桌与凳,夜里将在上的那块号板放到下面的砖托上,便成床板,只是在这般举手投足皆不能的狭小空间里无论是考试还是睡觉,都不会好受。

后一面墙上有一处凹进之地,可做放置油灯书箱等小件物什之用。

向漠北站在自己的号舍前,低头看着自己紧握于手中的香囊,指腹来回摩挲着上边的绣竹,又是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后才将自己背上背着与手上提着的物什放下。

此时甬道上走来一名与向漠北年岁相仿的考生,穿着一洗得发白、手肘处还打着补丁的单薄长衫,肩上挑着一担子,一边的筐子里放着书箱笔墨油灯蜡烛等物件,另一边筐子里则是放着被褥干粮草纸等物什,可见是一名寒门学子。

他对了自己手中的卷票与座号便览后将肩上的担子放在了向漠北隔壁的号舍,尔后转过头来朝向漠北粲然一笑,热络道:“兄台你是在这一号舍?可巧,小生就在你隔壁,小生姓柳,接下来几日还请兄台多多指教了。”

说完,他还客客气气地朝向漠北作了一揖,抬起头后又道:“敢问兄台贵姓?”

试卷要到今夜子时才会下发,在试卷下发之前或在自己的号舍外活动腿脚或是与旁的号舍里的考生说上话都是允许的。

向漠北性子清冷,本想做充耳不闻不予理会,奈何对方实在太过热络,大有一副他若是不说话便问到他说为止的热情,向漠北只好淡淡道:“敝姓向。”

说着,他将放在藤箱最上边的号顶与油布拿了出来。

孟江南将每一件物什收拾得整齐又有序,就像是知晓向漠北心中想什么似的,根本无需翻找,只消往藤箱里看去便是他需拿的东西。

“上项之项?志向之向?应是志向之向吧?”柳姓考生好似丁点不会察言观色,压根没看出来也没听出来向漠北根本不想搭理他,一边从筐子里拿出自己的书箱来放到后墙上的凹进处一边又笑道,“小生名一志,志向的志,村子里的老秀才给取的名,不知向兄可愿意相告向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