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6页)

拾级而上,便能看见宗祠的左右两侧,各自立着一座石像。

右侧是余渊宗的立派掌门,左侧则是传闻中的剑修宗师。两尊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威严非凡,此时都瞪着双如雷如炬的眼睛,横眉怒目,执剑守在大殿的门口。

赵故台看了一眼,并不觉得可怕。

他今日已经见过真正的大能剑修了。风不夜虽然看着冷淡,但绝不是这样面目凶恶之人,相反,他应该极少生怒,周身都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无碍无挂,无心外物。

风长吟小兄弟说得不错,余渊宗的这座石像,不过是在败坏前辈的声名。

赵故台恍惚了一会儿,被人重重一推,顺势跪到地上。

老者从前方走来,停在赵故台身前。

他表情冷肃,眼神极为淡漠,看着赵故台,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在这个徒弟身上耗费的所有心力,都让他觉得不值。而现在,那种冷漠里又多出了愤怒与轻蔑。

“不孝徒,为师今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当着余渊诸位师叔师祖的面,做个决定。若执意要叛离师门,我这就清理门户,免你日后危害同门。若你还愿意戴罪立功,那便磕头谢过,再去捉拿贼人。余渊宗予你不少好处,你仔细想想,切勿不识好歹。”

赵故台一眼望向对方浑浊的双目,片刻后,端正行了个礼。两手贴在地上,额头贴着手臂,闷声道:“师父,余渊城的百姓皆是自愿离开。那几位修士,当真不是什么为恶之徒。请师父网开一面。”

老者面皮抖动,勃然大怒道:“你还不认错,执迷不悟!”

他举剑要砍,边上的青年惊惶叫道:“师父!师兄定是受了妖法蛊惑,这些不是他诚心之言!请您宽恕他一次!”

老者哼了一声,手却还是慢慢落了下来:“我看他分明是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在我手下修习多年,竟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比不过,还将自己也搭了进去。我留他做甚!”

青年又转头劝道:“师兄,你不要再傻了!你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过是自作多情。你说的那帮人,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岂会将你放在心上?”

赵故台面对师父的奚落之言,心潮翻腾起伏,双手冰冷,目光无神。他听着那些声音逐渐离自己远去,而自己如同蝼蚁一般卑微地蜷缩在地。

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势必要追随风不夜而去,他只是厌倦了余渊的生活,想要以此逃避。

因此,他心底有畏惧,有胆怯,有迟疑,可时至今日又已无法退缩,只能拿固执充作勇气,强迫自己做出决断。

可他究竟要做什么,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迷惘。

他当真是傻,连这问题也想不明白。

赵故台苦笑。

突然,一道灵光点在他的额头,他眼睛睁大了些,脑海的白光中掠过无数画面,如白驹飞逝,触不可及。同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他灵台中发出一声叹息,再缓缓念道:

“庸人自扰,道心自碍。”

“‘天不再与,时不久留。’。”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赵故台猛地一震,心绪却被一股外力强行抚平。他闭上眼睛默默感悟。待心头负累层层落去,终于明了,为何自己修行多年仍难有寸进。

他修的是明心道,明心静气,以剑问心,方有所悟。

“致虚极,守静笃”,他少年时所谓的天资聪颖,正是因为道心纯粹,灵台空明,无所挂碍。可后来,他渐渐被所谓天资所累,被所谓声名所害,有了私欲,有了杂念,才成了今日这般庸庸碌碌、裹足不前。

他满心浑浊,如何悟道?他踯躅不定,如何问剑?

一瞬间,赵故台仿佛看尽前程过往,身心洒脱。而他凝滞许久的修为境界,也在此时如沙坝崩塌,再无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