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第2/4页)

第一只狗露出了肚皮,第二只狗决定不去咬它了,大家可以一起玩。

L有很多朋友。她是个内心骄傲的人,聪明又有见地;可以在优等生济济一堂的选举现场忽然举手说“我即兴来一段竞选词吧!我想选团支书”;也可以在当选之后天天宅在宿舍里不出门,丝毫没有活跃分子的自觉;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周围人都围着她转,却并不用心维护人缘。

当她不喜的姑娘站在宿舍门口对她说“好想找人聊天啊”,她说,“别找我。”

然后关宿舍门。

谁都说她好,依然。

相比之下,在和人交往方面,我简直就是个孬种。如果那个姑娘站在我的门口,我可能会堆上一脸假笑,聊得对方内心熨帖花枝乱颤,耽误自己一堆正事,终于熬走了瘟神之后,才敢跑到L面前一通咆哮——咆哮时也不会忘了注意保持音量,维护四邻公德。

每每此时,L都会低垂着眼皮,冷笑一下。

于是我渐渐很少再在她面前展露这老好人的一面了。做朋友需要对等的实力,我不希望自己总像个弱鸡一样。我很喜欢的朋友在内心也许是鄙视我的——这种怀疑让我十分难受。

我不想表现得太在乎她。大学里我和她最好,但她和许多人都很好。校内网早期页面的右侧边栏有一个模块叫“特别好友”,一开始只有四个名额,后来扩充到六个。

有一个是我。

描述自己的朋友是很难的,描述友情则更难,因为这是全天下人人都拥有的东西,至少是自以为拥有。

人人都觉得自己的那份最特别,别人的也就那么回事,不用说我们都懂,懒得听。

所以你一定会懂,一群人中只有你们总抓到同样的槽点和笑点,在别人都被演讲嘉宾煽动起来的时候你们相视一笑,说:“糊弄谁呢,这点水平不够看。”

而且一切出自真心,同步率差一秒都有违心附和的嫌疑,我们一秒不差。

我们曾经一起抄了一学期的作业,大家高中时都是尖子生,在竞争激烈的精英学院里却沦落到借作业抄,尊严和智商双重受辱,偏偏只能装作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这三十年河西的境况。

L问我:“是否越是曾经风光的人,一旦堕落就比别人更狠、更不知回头?”我说:“是啊,阻挡我们回头的反而是骄傲和虚荣,我们曾经鄙视那些把‘我很聪明只是不努力’当作挡箭牌的学生,没想到自己却也成了这种人。”

她说:“还好有你。”

下坠的旅程里,还好有彼此。

我们在24小时麦当劳坐到天亮,我第一次和她说“高数不行咱们就一起写小说”,她说“好啊,我把它做成电影”——白日梦一样的事情却让我们如此兴奋,秘密筹划了一夜的人物设定和剧情走向,连可能获什么奖都计划好了,毕竟,商业路线和艺术路线是不同的嘛。

类似这个电影梦一样幼稚得没脸再提的宏伟计划,我和她有过一箩筐。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脸红,但仍然热血沸腾。

天亮起来,我们又买了最后两杯咖啡,她说:“去看日出吧!”

我们沿着马路往前走,走了足足有五分钟,我才说:“楼太多了,咱们是走不到地平线的。”

“可不是,”L说,“今天还阴天。”

沉默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我们俩的大笑声。

我们有太多这样的瞬间。

冬天夏天我们都看过流星雨,在学校的静园草坪上。夏天时候风凉,就躺着看,每隔五分钟全身喷一遍防蚊花露水,身下铺的是《南方周末》,纸张又大又结实;冬天北京寒风凛冽,我们穿羽绒服,外面还披着雨衣,因为聪明的L说这样挡风——而且根据她的建议我拎了暖水瓶和一袋子零食,在草坪上冻得直哆嗦的时候我们就地开始泡奶茶喝,被旁边所有一起来看流星雨的陌生情侣们当作活体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