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页)

瓦法给她拿来一杯伏特加,里面兑上冰苹果汁。“我喜欢这样的酒,有甜味的。”她一边说,一边和路易丝碰杯。瓦法站着。她把小玩意儿一个个拿起来瞧,然后盯着书架。一帧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你吗?你穿这件橘色的裙子很漂亮。”照片上,路易丝散着头发,笑盈盈的。她坐在矮墙上,一只胳膊抱着一个孩子。米莉亚姆坚持要把这张照片放在客厅的架子上。“您就是家里的一分子。”米莉亚姆对她说。

路易丝还记得保罗拍这张照片时的情形。米莉亚姆才从一家瓷器店出来,她有选择综合征。在狭窄的商铺街上,路易丝看着孩子。米拉站在矮墙上。她在捉一只灰猫。就在这时保罗说:“路易丝,孩子们,看我。光线真好。”米拉挨着路易丝坐下,保罗叫道:“现在笑一笑!”

“今年,”路易丝对瓦法说,“我们还要去希腊度假。”“就到那里,锡夫诺斯岛。”她接着补充道,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指着照片。他们倒还没说,但是路易丝很有把握,他们肯定会去他们的岛,在透明的海水中游泳,在港口吃晚饭,烛光晚餐。米莉亚姆喜欢写清单,她对瓦法解释说,瓦法此时正席地而坐,坐在朋友的脚边。清单,客厅里、床上,到处都是,清单上写着他们即将出发。他们马上就要去地中海的小海湾。他们捉螃蟹、海胆,还有海参,路易丝看着它们在桶里缩成一团。路易丝还会游泳,游得越来越远,而今年亚当会和她一起游。

接下去,假期就会临近尾声。走前的一天,他们会一起去米莉亚姆特别喜欢的那间饭店,老板娘为孩子们挑选还在架子上蹦的活鱼。他们在那里喝一点葡萄酒,路易丝宣称说她决定不再回去:“我明天不坐飞机了。我要在这里生活。”当然,他们很吃惊。他们不会当真的。他们开始笑,因为他们喝得太多了,或者因为他们有些不自在。保姆的决定让他们感到焦虑。他们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可是路易丝,这一点意义也没有。您不能留在这里。您靠什么生活?”而这会儿,就轮到路易丝笑了。

“当然,我想到过冬天。”也许冬天里,岛屿会换了景致。干巴巴的岩石,一丛丛的牛至和水飞蓟,在十一月的光线下会带上些许的敌意。大雨来到的时候,天色阴沉。但是她不后悔,没有人能让她踏上回去的道路。也许她会换个岛,但是她绝对不会后退。

“或者我什么也不说。我突然间就消失,就这样。”她将指关节弄得噼啪作响。

瓦法听路易丝谈论着她的计划。她很轻松地就能想象到蓝色的海岸线、卵石小街、早晨的海水浴。她是那么思念自己的家乡。路易丝的讲述唤醒了她的记忆:晚上,大西洋的海水扑在礁石上发出的那种刺鼻的气味,斋月时一家人共同迎接的朝阳。但是路易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打破了瓦法迷迷糊糊的遐想。她大笑起来,就像一个羞涩的小姑娘,笑起来用手掩着牙齿,她向才坐到身边沙发上来的朋友伸出手。她们举起杯,碰在一起。现在,她们就像两个年轻的姑娘、两个学校的伙伴,因为某个玩笑或者彼此吐露的秘密结成同谋。两个迷失在大人世界里的孩子。

瓦法具有母亲和姐妹的本能。她想到要给路易丝喝杯水,煮点咖啡,让她吃点东西。路易丝伸出腿,将双脚交叉着放在桌子上。瓦法望着路易丝的脏鞋底,将她的酒杯放在一边,她在想,她的朋友应该是醉了才会这样。她一直很欣赏路易丝的行为举止,她拘谨的、礼貌的手势姿态,让人觉得真正的资产阶级就该是这样。瓦法把她光着的脚放在桌子的边缘。然后她略带放荡地说:

“也许,你会在你的岛上碰到你的男人?也许是一个漂亮的希腊人坠入你的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