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必争(第2/13页)

万诺文跟我简单说明了使用的剂量、时间、禁忌,还有潜在的后遗症。看到那一大串使用后的危险,我有点紧张。万诺文说,即使在火星上,转化到第四年期的死亡率也高达百分之零点一,而杰森的状况又因为非典型多发性硬化症而变得更复杂。

可是,如果不接受生命延长医药处理,杰森的下场会更悲惨。所以,不管我同不同意,他都会做到底。从某个角度来看,开处方的医生是万诺文,而不是我。我的角色只是观察这整个过程,处理一些意外的副作用。这样想,我就比较不会良心不安了。不过,万一哪天上了法庭,我也很难拿这个理由替自己辩护。也许开处方的是万诺文,但是把药注射到杰森体内的人却是我。

实际动手的人会是我。

到时候,万诺文根本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小杰已经预先请了三个星期的假,从11月底到12月初。到那个时候,万诺文已经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家喻户晓的人物了。每个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虽然他的名字听起来有点怪。万诺文将会在联合国发表演说,接受全球各国的友好问候。那些前来致意的领袖也不乏双手沾满血腥的独裁者、伊斯兰教大师、总统和首相。那段时间,杰森正好在经历痛苦的煎熬,汗流浃背,恶心呕吐,迈向健康之路。

我们必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以免药效发作的激烈反应引人猜疑,而我在照顾他的时候也不会引人侧目。但那个地方也不能太偏僻,紧急的时候必须可以叫得到救护车,还必须很舒服、很安静。

杰森说:“我知道一个很理想的地方。”

“哪里?”

他说:“大房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

罗麦思到基金会巡视之后,莫莉也离开了。无论爱德华·罗顿答应给她多少钱,她应该已经拿到了。可能是爱德华本人,也可能是委托私家侦探交给她的。一个星期之后,黛安又打电话来了。

当时是星期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公寓里。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可是我却把百叶窗放了下来。一整个星期中,我一边忙着在基金会的诊所里看病,一边偷偷摸摸跟万诺文和小杰讨论。然而,到了周末,我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空虚。我心里想,忙是一件好事,因为,人一忙起来,就会淹没在每天没完没了的麻烦事里,但你至少还搞得懂那是什么麻烦。忙碌会赶走痛苦,使你忘记悔恨。每天重复机械式动作的生活可以让人活得比较健康,至少是一种拖延战术。很有效,不过,唉,却也是暂时的。早晚那些嘈杂的声音会消失,人群会散去,而你回到家,面对着的只有烧坏的电灯泡、空荡荡的房间,与凌乱的床铺。

那种感觉很难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我心中的感受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彼此矛盾、互相冲突,不知道应该先去感觉哪一种痛苦。“没有她你会比较好过。”小杰跟我说了好几次。他说得对,但也是陈腔滥调:没有她你会比较好过。如果我搞得懂她,我才会更好过。莫莉究竟是在利用我,还是在惩罚我利用了她?我对她的爱是冷淡的,甚至有点虚伪,而她却为了利益冷酷地舍弃了我的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谁也不欠谁?如果搞得懂这一切,我会更好过。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自在。当时,我正忙着把床单从床垫上剥下来,卷成一团抱到洗衣间去,倒入一堆清洁剂和一大桶滚烫的热水,打算把莫莉的味道洗掉。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一定不希望有人打扰,因为那又会让你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但我天生就是那种有电话就一定要接的人。我接了电话。

“泰勒吗?”黛安说,“是你吗,小泰?你自己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