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3/9页)

我先放开鲁思的手,自己一个人通过篱笆,然后尽可能拉高铁丝,和汤米两个人一起帮鲁思通过。其实后来鲁思通过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困难:这是信心的问题,加上我们的协助,鲁思好像就抛开对篱笆的恐惧了。到了另外一边,鲁思甚至试着帮我替汤米拉起铁丝。汤米毫不费力地就跨了过来,鲁思对着他说:“其实只要像你那样弯下腰就可以了,我有时候就是没那么灵活。”

汤米听了有点儿害羞,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现在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又想起了之前在车上联合起来对付鲁思的事情。他对着我们前面的树林点点头说:“我猜我们应该要走那里,对吗,卡西?”

我看了看手上的纸条,继续带路。越是走进树林,越是黑暗,也越来越多沼泽地。

“希望我们不要迷路才好。”我听见鲁思笑着对汤米说,不过,我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有块空地。如今回想往事,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车上的事情一直困扰着我。其实并不只是因为我们连手向鲁思抗议,更是因为鲁思接受的态度。要是以前,鲁思眼见这种事情发生却毫不反抗是很难想象的。因为这个原因,我停下脚步,等着鲁思和汤米赶上来,再一手扶着鲁思的肩膀。

其实这个画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感伤,只像是我善尽看护之职,因为鲁思这时候走路开始有点儿不对劲了,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估了她身体的虚弱程度。她的呼吸越来越吃力,我们并肩走路时,她有时会突然跌在我身上。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出树林,到了那片空地,而且已经看见船了。

实际上,我们并不是真的踏上了一片空地,比较像是走到了原先那座稀疏树林的尽头处,此刻眼前呈现的是一片延伸到视野所及最远处的空旷沼泽;灰色的天空十分辽阔,不时倒映在切割土地的一洼一洼水域上。我猜不久以前,树林应该比现在的面积还大,因为地上到处可见外型恐怖的枯死树干基部戳出地面,其中多半在几呎高的地方就断了。枯死的树干再过去大约六十码的地方就是那艘船,在微弱的阳光下,它安稳地停泊在沼泽里。

“哇,完全就像朋友形容的样子,”鲁思说,“真是太漂亮了。”

四周一片寂静,当我们开始往船的方向移动时,脚底下嘎吱作响。不久,我便发现双脚已经陷进草丛底下了,我大声呼叫:“就到这里吧,我们最远只能走到这里了。”

在我身后的两个人没有反对,我往后瞄了一眼,汤米又搀扶着鲁思的手,他的举动显然是为了帮助鲁思站稳脚步。我大跨步走到最近一棵枯死的树干,那里的土壤比较硬实,并抓住树干保持平衡。汤米和鲁思学着我的动作,也走到另外一颗中空、比较瘦弱的树干旁,站在我身后左侧不远的地方。他们各站一边,看来已经站稳脚步了。接下来我们看着停泊的船只,看到船身的涂料已经龟裂,小小船舱的木架也崩塌了,船身原来的颜色是天空蓝,此刻在天空的照映下看起来有点儿像是纯白色的。

“不知道这艘船怎么会停在那里?”我提高音量说话,好让他们听见,本以为能听见自己的回音,不过声音听来却是出乎意料地靠近,好像在铺了地毯的房间说话一样。

我听见汤米在我背后说:“说不定海尔森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妳说呢?”

“为什么海尔森会变成这个样子?”鲁思听来十分惊讶,“学校不会因为关闭就变成沼泽地的。”

“大概不会吧,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过我经常觉得海尔森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也没有为什么,老实说,这个样子和我脑子里的画面非常接近,当然啦,海尔森除了没有那艘船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像。其实,要是真的像这个样子,也是不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