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5页)

鲁思当时坐在床上,迟迟没有说话,夕阳余晖落在她身后的瓷砖墙壁。她说:“我记得监护人在我们离校以前,再三叮咛我们可以带走自己的收藏箱。所以,我把东西全部拿出来装在旅行袋,心里盘算一旦到了卡堤基,马上找个好的木箱摆进去。但是,当我们到了卡堤基,却没有一个学长姊有收藏箱。只有我们有,感觉好像不太正常。不只是我,大家都发现了,只是没说出口,对吧?所以,我也就没有找新的箱子。那些东西搁在旅行袋好几个月,最后就全丢掉了。”

我两眼直视鲁思,“妳把收藏箱的东西和垃圾摆在一起了?”

鲁思摇摇头,似乎在心里一一观看收藏箱的所有小玩意儿,最后才说:“我把东西全装在大垃圾袋,但是我不能接受这些东西和垃圾摆在一起,所以我问老凯弗斯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大袋子载到店里。我知道几家慈善义卖的商店,一家一家地全被我找了出来。凯弗斯在袋子随便翻了一翻,他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但他哪会知道呢!他笑着说,他认识的几家商店,没有一家想要这些东西的。我说,可是这些都是很不错的东西。他看我有点儿激动,便换了一种口气,大概是说:『好吧,小姑娘,我就送去给牛顿饥荒救济会的人好了。』他费了点儿功夫说:『现在仔细看看,妳说的没错,这些东西的确不错!』虽然听起来不具说服力。我猜他拿走以后,只是丢在某处的垃圾桶吧!可是,至少我不必知道最后他是如何处理的。”这时鲁思微笑说:“我记得妳就很不一样了,妳从来不因为自己的收藏箱不好意思,而且一直保留了下来。真希望我也和妳一样。”

我要说的是,每个人都努力想要适应新生活,但是我想大家都做了一些后来会感到后悔的事。当时,我在草地上听了鲁思的话觉得非常生气,但是现在去评断鲁思或其他人当初在卡堤基的行为,也实在没有太大意义。

※※※

秋天到了,我对周遭环境变得更加熟悉,于是开始注意到先前所忽略的一些事情。举例来说吧!大家对于才刚离开的学生所抱持的态度非常地奇异。学长学姊们对于前往白楼或白杨农场路上遇见的人物所发生的种种趣闻向来毫不保留,但却很少提到那些我们抵达前才刚离开、而且曾经还是好朋友的学生。

我还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我认为和这件事息息相关,大家对于几位离校“进修”的学长姊们,往往噤若寒蝉,即便知道他们的进修势必和担任看护的工作有关。他们可能离开四或五天,但是那几天之内没有人会提起他们的名字;当他们回来了,也不会有人询问他们任何事情。我猜这些学长姊们大概私下会将情形告诉最为亲近的朋友。但是大家都知道,谁都不能在公开场合谈及相关行程。我记得有天早上从雾气模糊的厨房玻璃看到两位学长姊出发前往进修,心里还想着,到了第二年春天或夏天,学长姊全都离开了,我们是不是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他们。

但是如果要说提起已经离开的学生是项禁忌,或许过于夸张。如果非得提到他们,其实也是无妨,而且通常是听到这些学生伴随物品或农场杂务间接提及。例如落水管需要修理的时候,大家经常讨论麦克以前都是如何修理。黑谷仓外面有个树桩,大伙称作“戴维的树桩”,因为戴维三年来总是坐在树桩读书写字,有时甚至下雨或天候寒冷也不例外,他直到我们抵达前几个礼拜才离开卡堤基。最常被提到的人大概要算是史帝夫了。我们对史帝夫这号人物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喜欢看色情杂志。

卡堤基时常出现色情杂志,或被丢在沙发后面,或夹在一堆旧报纸当中。这些就是所谓的“软性”色情,虽然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有何区别。我们从来没有看过色情杂志,发现时当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学长姊常常只要出现一本杂志,便嘻嘻哈哈地像是看得烦腻似地迅速翻阅,我们便如法炮制。几年前,鲁思和我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说当初有几十本色情杂志在卡堤基校内四处传阅。“没有人敢承认自己喜欢看色情杂志,”鲁思说,“但是,妳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吧,只要哪个房间出现了一本色情杂志,虽然所有人装作兴趣缺缺的样子,但是半个小时后回到房间,杂志却早已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