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6页)

大约一天后,我走到主屋顶楼的二十号教室上乔治先生的诗歌课。我不记得是上课前,还是下了课后的事,也不确定教室里有多少人。只记得当时我手里拿著书,朝着鲁思和其他人聊天之处走了过去,一大片阳光落在她们一群人所坐的桌盖。

从她们把头凑在一起的模样,我知道她们正在讨论秘密保卫队的事情,虽然就像我说的,我和鲁思之间的不愉快不过是一天前的事情,但是基于某种原因,我想也不想,便往她们走了过去。直到我走到她们面前──或许那时她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才惊觉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像踩到水坑之前的一剎那,才发现前方有个水坑,但是却已无能为力。在她们还未有任何表示前,我内心已感觉到一阵痛楚,她们全静下来盯着我看,鲁思开口说:“啊,是卡西啊,妳好吗?如果妳不介意,我们现在有事要谈。再一下就好了,抱歉啰!”

鲁思还没说完,我便转身离开,我气的是自己没注意就走进了水坑,而不是气鲁思和其他人。不用多说,我当时心情一定非常恶劣,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接下来几天,每次当我看到秘密保卫队躲在角落密谈,或从运动场上走过去,胸口便会涌起一阵激动。

接着,大约是在二十号教室被冷落过后两天,我从主屋楼梯下来,发现莫拉就在我身后。我们两个人开始聊天,也没特别聊些什么,然后一起走到户外散步。那时候应该是午餐休息时间,因为当我们走到了庭院,大约有二十名学生三两成群地散步聊天。我马上就看到鲁思和三个保卫队成员站在庭院最远的那一头,她们背对着我们,专心看着南运动场。我想知道她们到底这么专心地在看些什么,我注意到莫拉也正在看着她们。我这才想到,一个月前莫拉也是保卫队成员,后来被除名了。接下来的几秒钟,我感到非常丢脸,我们这两个人现在竟然肩并肩站在一起,因为近来遭受同样的侮辱,使得两人关系紧紧相系,一同目不转睛地望着当初拒绝我们的人。

莫拉大概也有同感;总之,她先打破沉默说:“这个秘密保卫队的玩意真是愚蠢。她们怎么还会相信那种事情?好像还是三岁小孩似的。”

即使今天我还是不明白,当我听到莫拉所说的话时,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袭上心头。我转头看着莫拉,气冲冲地说:“妳懂什么?妳根本什么都不懂,因为妳已经脱离很久了!要是妳知道所有我们发现的事情,就不敢说这么白痴的话了!”

“别胡说八道了啦!”莫拉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这只不过又是鲁思捏造出来的故事罢了,根本没这回事。”

“我可是亲耳听到他们在谈这件事,妳要如何解释呢?我听过他们说要如何把洁若汀小姐押在牛奶货车,载到树林去的事情,妳又要怎么说?如果没这回事,我怎会亲耳听到他们在打这些主意?这和鲁思或其他人没有关系。”

莫拉看着我,表情有些动摇。“妳是亲耳听到的?怎么听到的?在哪里?”

“我清清楚楚听到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他们并不知道我也在场。地点就在下面的池边,他们不知道我听得见他们说话。妳看看自己,又知道了多少!”

我推开莫拉,一路走向人群拥挤的庭院,回头看了一眼鲁思和其他人的身影,他们还是远远看着南运动场,完全不知道我和莫拉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发觉自己对她们的气已经消了,这下却被莫拉惹火了。

即使现在,当我在漫长的灰色公路上开着车,脑子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想时,有时便会反复回忆这些往事。我那天何必对莫拉这么不友善?如果我态度好一点儿,她自然就会成为我的盟友!我想,大概是因为莫拉的话暗示我们两个人跨越了某个界线,只是我还没准备面对。同时,我也感觉到那条界线的另一边有着更为艰难、黑暗的事情等着,而我不想面对。别说我不愿意,就是任何人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