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下午 小康普顿,康沃尔郡(第4/11页)

有一个回忆尤其已经在我的脑海中翻腾了整整一上午——或者应该说只是个记忆的片段,记忆中的那一刻出于某种原因在这些年间一直异常鲜明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那个记忆是我独自一人站在肯顿小姐起坐间门外的后廊上;门是关着的,我也并没有正对着那扇门,而是半对着它,为是否应该敲门而举棋不定;因为我记得,我就在那时突然间确信一门之隔、距我仅几码之遥的肯顿小姐实际上正在伤心地哭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一刻已经牢牢地嵌入了我的记忆中,同样难以忘怀的还有当时我站在那里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的那种特别的感受。然而,我现在却记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那样站在后廊之上了。现在看来,之前我在试图理清类似回忆的时候,很有可能将这一幕情景归到了肯顿小姐刚刚收到姨妈死讯之后了;也就是说我将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独自悲伤,来到走廊的时候才意识到我并没有向她致以应有的慰唁那一次。可是如今在经过仔细的思量以后,我相信在这件事上我极有可能有些搞混了;这个记忆当中的片段实际上是源自肯顿小姐的姨妈去世至少几个月后的某个晚上——事实上就是小卡迪纳尔先生相当意外地突然造访达林顿府的那一晚。

卡迪纳尔先生的父亲大卫·卡迪纳尔爵士多年来一直都是爵爷的挚友兼同僚,但在我此刻正在讲述的那天晚上,爵士因为一次骑马的事故不幸去世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与此同时,小卡迪纳尔先生已经开始成为知名的专栏作家,专擅以警言妙句来评论国际事务。显然,达林顿勋爵颇不喜欢这样的专栏,因为我就记得有好几次,他放下手里的报纸,特意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小雷吉又在写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儿了。幸好他父亲是眼不见心不烦了。”不过卡迪纳尔先生的专栏倒是并没有妨碍他在府里常来常往;的确,爵爷从未忘记这位年轻人是他的教子,一直将他视如己出。尽管如此,卡迪纳尔先生倒也谨守礼仪,从来都不会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跑过来用餐,所以那天傍晚我去应门的时候,发现是他双臂抱着公文包站在门外,还是有点吃惊的。

“哦,哈啰,史蒂文斯,你好吗?”他说。“今晚不巧碰上了点小麻烦,不知道达林顿勋爵会不会许我借宿一夜。”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先生。我这就去禀报爵爷您来了。”

“原本打算住在罗兰先生府上的,可是好像是有了些误会,他们已经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希望这个时候贸然前来不会造成太大的不便。我是说,今晚没有任何特别的安排,对吧?”

“我相信,先生,晚饭后爵爷是有几位客人要前来造访的。”

“哦,真不走运。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我最好还是低调小心为上。反正今晚我还有几篇稿子要赶出来。”卡迪纳尔先生指了指他的公文包。

“我这就启禀爵爷说您来了,先生。不管怎么说,您正好可以跟他一起用餐。”

“那太好了,我正希望如此。不过我想莫蒂默太太应该不会很高兴见到我这时候过来蹭饭的。”

我把小卡迪纳尔先生一个人留在会客室里,前往书房去禀告爵爷,发现他正全神贯注地阅读某一本书。我向他禀告卡迪纳尔先生刚刚到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有一抹不耐烦的神色从他脸上闪过。然后他往椅背上一靠,就像是想弄清楚某个难题。

“告诉卡迪纳尔先生我马上就下去,”他终于道。“他可以先自己随意消遣一小会儿。”

我回到楼下后,发现卡迪纳尔先生正相当烦躁不安地在会客室里走来走去,没事找事地细细查看着那些他想必早就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小摆件。我传达了爵爷的口信,问他需要我给他送些什么酒水茶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