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11页)

在这里福马法师停了一下,用庄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同道人。没有听到反对意见,他接着说道:

“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认为,我们既不需要告密,也不需要任何书面控诉,因为我们本人就是不幸的修女玛丽亚受到敌人的诱惑、做出可怕的渎神行为的证明人,所以我们可以根据宗教审判所的程序来处理这个案子。如果在审问过程中发现这个神圣寺院的其他修女的罪证,我们将需要有关的证人,因为在巫术这类可怕的案子中,我们不应该蔑视任何供词。我们将记住救世主本人教诲我们的话:假若你的眼睛诱惑人,就把它挖出来。”

现在我想,一个有影响力和有经验的人是可以推翻多米尼加人的这些看法,从他的大嘴里夺下、哪怕是暂时夺下他的猎物的,就像人们讲述的那样:十五年前阿格里也用理智的论据,从另一个宗教审判官手中挽救了一个被指控为从事巫术的梅特兹城的女人。但是,我们三个人当中谁能承担起伟大学者的角色呢?大主教想要击败魔鬼的诡计的强烈愿望不比福马法师小,而且看起来他被自己在修道院中看到的一切感到异常震惊,他很高兴能有另外的人来领导这个案子的侦讯工作。如果伯爵说话,其他法官未必会愿意听,因为他本人就被怀疑是一个异教徒和人道主义者的朋友。城堡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司书,只是偶然地担当了法庭文书的角色,能在这里开口说话吗?所以,谁也没有反驳宗教审判官的话,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对巫婆的审判中如同一个鱼池里的狗鱼。

讲完这些话之后,他就像一个统帅对士兵一样下达了命令:

“把被告带到这里来!”

仿佛是从高高的松树上被射伤的松鼠,我的心又沉了下来。两个卫兵急忙退到地下室的深处,就好像潜入潮湿的黑暗中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出现了,不是带着,确切地说是拖着一个女人。这是莱娜塔。她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的修女服撕破了,两只手被捆在背后。当他们把莱娜塔带近桌前时,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她煞白的脸。我很了解她的脸部表情的所有特点,顿时明白了:她正处于中魔发作后的极度疲惫状态。此时,认识到自己的罪孽和对死亡的不可遏止的渴望总是在她的意识中占主宰地位。当卫兵放开她时,她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但她控制住自己,站到法官面前。她像一根风中的茎秆一样弯着身子,几乎没有抬起头,只是偶尔用模糊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所有在场的人,似乎不明白所看到的一切。我想,她没有看到我坐在她的法官的同事中间。

福马法师一声不响地盯着莱娜塔好几秒钟,像一只猫在细看捉到的一只老鼠;然后他用仿佛割断我们的沉默的刀锋一样尖利的声音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莱娜塔微微抬起头,但没有看提问的人,用轻轻的、几乎是耳语般的声音回答道:

“我的名字被夺去了。我没有名字。”

“记下来:她拒绝说出自己的、在神圣的洗礼中给她起的基督教名字。”

然后,福马法师又转向莱娜塔,教训道:

“亲爱的!你知道,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你与魔鬼交往的见证人。除此之外,这个修道院虔诚的女院长还告诉我们:自从你,当然,是带着引诱和毁掉这个寺院虔诚的修女们的灵魂这一罪恶念头在这里住下以来,这里发生了一些渎神行为。你所有的同谋都已在我们面前忏悔了,揭露了你可耻的阴谋,所以,你矢口抵赖是无济于事的。你最好诚心地坦白自己所有的罪孽和企图。那样的话,我会根据圣父本人的权力答应宽恕你。”

我斜着眼睛看了一下教士,我觉得他微笑了;因为我知道,在这样的许诺中,“宽恕”这个词总是意味着“对于法官们来说的宽恕”或者“对于国家来说的宽恕”,而“生命”一词在宗教审判官的许诺中总是意味着“永恒的生命”。但莱娜塔没有发现提问人话中的狡黠,或者,也许她已无所谓,不管是在谁面前悔过,只要是心怀坦诚就行;她以前在我们亲近的幸福时刻就是这样心怀坦诚地向我坦白过自己的感情。此时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