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11页)

伯爵把我带进自己的帐篷,吩咐我在那里等着他。我也只好在被迫的、难耐的消极等待中过了好几个小时,脑子里满是凶狠的念头和无情的幻想。部分时间是脸朝下躺在铺开的熊皮上,听自己心脏跳动;我尽力不把想象中出现的一个个形象归到一起,他们仿佛是站在山坡上的骑士,在阳光下一闪而过。我时而好像看到莱娜塔躺在黑暗的地下室肮脏冰凉的地上,时而——刽子手在残酷地拷打,狡猾地折磨她,时而——抬着她的尸体去墓场围墙外埋掉,时而与此相反——我正领着她走出监狱,和她一起骑在马上奔驰在田野里,一起漂洋过海,到新大陆开始新的生活……有时我被我的幻觉带来的恐怖所控制,猛地跳起来,想跑到什么地方,做点什么;但意志的力量和逻辑的推论把我钉在原地,我迫使自己像一个游手好闲的观望者一样观看展现在我面前的幻想舞台上的场景。

当伯爵走进帐篷时,已是下午了。由于孤寂和毫无音讯,我已精疲力尽;但伯爵不想回答我急切的问题——听没听到一些有关修女玛丽亚的消息。他半开玩笑、半正经地宣布:首先我们必须吃饭,因为从早上到现在我们还没塞塞牙缝呢。这顿饭是很难吃——我们城堡的仆人米海里给我们端上在临时休息地做的简单的饭菜,我们可以就着它们喝从修道院地窖里拿来的好酒;伯爵装着没看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引着我谈论古代和当今的作家。我强压着自己的心绪,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一些作家的名字和书名弄混了,招致伯爵快活的、而我感觉是轻慢的笑声。我们的午餐总算结束了。这时,伯爵一边洗手,一边对我说:

“现在,鲁卜列希特,拿着自己的墨水瓶,我们去修道院:马上就要开始审问你的莱娜塔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面颊由于这个消息而变得煞白,我只能重复了一下最后几个字:

“审问莱娜塔?”

伯爵突然变得严肃了,他用悲伤、同情的声音告诉我:宗教审判官和大主教决定立即开始侦讯,因为事情看来很严重,很复杂;伯爵本人将按自己的头衔参加这次审判,是他建议让我做司书,记录法官的问题和被告的回答。根据新的帝国法典,所有的审判必须有记录。

“怎么!”听到这个消息,我大叫起来,“将在这里,在修道院,没有皇帝的代表,不给她指定辩护人;不遵守所有合法的法律形式,就要审判莱娜塔!”

“你,看起来,”伯爵回答我说,“以为自己是生活在查士丁尼一世(2)的幸福时代,而不是生活在约翰·冯·施瓦尔岑贝格(3)的时代!我应该提醒你,依照我们的法律学家的意见,魔法是完全特殊的罪行,对它提出诉讼用不着严格地、小心翼翼地按法律行事,他们说:‘在这种情况下的规章就是——不遵守规章。’他们十分害怕魔鬼,所以在与它们作斗争时认为任何不守法规的行为都是正确的。这不是我和你争论这一惯例的事情!”

的确,我立刻明白了法律争论的徒劳无益;但坐在法官之列,参加对莱娜塔的审判——这一念头一开始在我看来是十分可怕的,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但后来,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伯爵的论证的影响,某种程度上是我自己全面考虑了一下形势,我得出结论:不去参加这次审判是不明智的,因为在那里,在最后关头,我仍然能帮助她。最后我同意了,但我坚定地申明:如果事情发展到拷打的那一步,我决不会允许对自己最宝贵的身体的粗暴侮辱,我会拔出长剑,以死来解除莱娜塔的苦难,而且另一剑来免除由于自己的擅自行动而引来的对我的报复。事后我知道了,我不应该说出这个决定,但当时伯爵没有表示反对,他只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