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9页)

“亲爱的鲁卜列希特,我曾经允诺,如果你杀死亨利希,我就做你的妻子。这事没成,也许,是我的过错,但我并不受誓言的约束。我们还是等一等再说未来的事吧。难道你不能够排除任何杂念去接受幸福,不能够就像端起一杯酒来并把它一口饮尽那样去拿取幸福吗?当那个必须要为生活而操心的时刻到来时,我们再去操心吧,相信我,你一定会在我身上找出英勇无畏的好帮手。现在呢,我把我的整个爱全交给你,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姑且让你的双手更有力、更有劲,好完完全全把这份爱领受。”

就在作了这番出人意料的、很不公正的回驳的时候,莱娜塔柔情蜜意地依到我身上,一心欲把我引入那欢爱云雨的花园里,然而,她并不能以此驱散我心头的疑虑,这也是可以想见的。不论这事有多么奇怪,这次谈话成了事情演变中的一个转折,这一天应当被确认是我们的蜜月的最后一天。我不能不把我这次求婚的失败归咎于某种神秘的缘由,我对莱娜塔的那份火热的激情当即降温,而在心底却开始积聚起莫名其妙的不满,这种感觉在一滴一滴地存聚,犹如那钟乳石洞穴深处生成的新石柱。与此同时,就像那魔术师从帽子中变出来的一个又一个老鼠,从那一天往后,在我们的生活中,常常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形形色色的误会,有些是很荒唐的,与我们的身份很不相配的。

那时,庆祝基督降生的圣诞节已经临近,一向就是一会儿一个主意的莱娜塔,突然冒出一个建议:一定要热热闹闹地、以聚会的形式欢度这些节日。她突然渴望交际场面、各种各样的歌唱,这使我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里,莱娜塔常常是那样斯文,那么甘心坐冷板凳,专心啃拉丁文,而眼前的她竟开始以那样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劲儿,沉醉于各种各样街头的娱乐。看着这种情形,我只能困惑不解了。

自然,我们首先必去的地方就是教堂,去出席那里举行的每一个祈祷、弥撒。在圣诞之夜,我们在圣·泽泽尼教堂里欣赏了描绘圣婴摇篮的画儿,在这些画上面,国王们都在那个牲口槽旁边下跪着,这情景一下子使我想起了童年的时日;在“圣·约翰日”、“四万婴儿日”、“向主行割礼日”,我们都没有放过机会而去教堂里做午祷;我们挤进所有的教会游行行列而跑遍了全城。过后,莱娜塔又热衷于在我们的房间里接待孩子们,让这些孩子们在家里唱起木偶戏以赞美基督,她兴致勃勃地听孩子们歌唱,与孩子们交谈,款待他们。接着,她拽着我上街,一场接一场地观看草台戏,那戏台是沿着滨河街两边,在市场上搭建起来的。在这些临时搭起的台子上面,流浪艺人们展示了各种各样的稀奇的玩艺儿,当我向莱娜塔提醒她先前曾说过的街头的人群让她难以忍受的那番话时,她仅仅报之以哑然一笑。我们俩在醉鬼们与粗鲁的农夫们当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钟点,我们观看那些民间艺人演奏班杜拉琴(8)、牧笛。那些杂技演员倒立着用头行走,那些魔术师们从鼻孔里弄出一条鲜活活的蛇,我们还看到了一些耍舌剑戏法的,从口中弄出一座喷泉的,也看到了一些长着胡子的女人、非洲獴、犀牛、单峰驼以及各种各样的稀有动物,这些过路的艺人们,善于利用这些动物的表演或他们自己的杂耍,向市民们收取几个铜子儿,不过,这可是他们的血汗换来的。

后来,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在我们的住所出现了两个女人,看上去,她们出身于市民家庭,莱娜塔分别称呼这两个女士为卡塔琳娜与玛尔加丽塔,并把她们作为我们的邻居与她的故旧介绍给我。这两个女人,在我看来,她们一个个都是迟钝的、毫无生气的,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在我们着实为我们俩重又获得清寂而打心眼高兴了一番之后,何必要让她们插进我们当中来。我们与这两位女探访者度过了一段非常枯燥无味的时光——谈论着那些来自不同门庭的神父们的品性的优劣——过后,我便相当苦辣辣地对莱娜塔吐露出我心中的不快,不客气地指出,根本不该结识这类人,而这也就成了我们俩第一次争吵的导火索。莱娜塔以那种出乎意料的不耐烦回击我说,我绝对不能要求她什么人也不见,她还质问我,难道我在邀请她与我同去新大陆的时候,就存心要在那儿把她囚禁在四壁之中?我并不害怕向莱娜塔指出,她如此说法实际上毫无根据,但她一句也不愿听,只顾一个劲儿地对我横加谴责,并且还威胁道:她要立刻离开这座就像监狱一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