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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听上去倒不坏,’海伦说,‘比资产阶级的停滞状态要好一些。’

“我点点头。‘可是,那也可以用一种不同的方式来描述,但就不会那么吸引人了。幸亏咱们都缺乏想象力。要不,那么多的人就不会自愿上前线去打仗啦。’

“‘什么事情都比停滞状态好。’海伦说着,把她的一杯酒喝干了。

“我望着她喝酒。她是多么年轻啊,我想,多么年轻又是多么缺乏经验,多么目中无人又是多么可爱,多么危险又是多么愚蠢。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还不知道资产阶级的停滞状态是一种道德状态,与身在何地无关。

“‘你想回到从前那种停滞状态里去吗?’她问。

“‘我想我也回不去了。我的祖国使我违背自己的意志,成了个世界主义者。我现在是没法改变的了。再也不可能回去啦。’

“‘即使只对一个人改变也不可能吗?’

“‘即使只对一个人改变也不可能,’我说,‘连地球都在转动咧。它是来自太阳上的一个流亡者。你是怎么也不可能回去的了。试也没有用,你总是要失败的。’

“‘为了这个,感谢上帝。’海伦向我举起酒杯。‘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要回来过吗?’

“‘常常想,’我说,‘我从来不照我的那些理论去做。这才使它们那么招人喜爱。’

“海伦笑了。‘你又说了这么一大堆胡话。’

“‘当然。这纯粹是一派胡言乱语,用来掩盖另外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那些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东西。’

“‘是那些只会在夜里出现的东西吗?’

“我没有回答。我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时间的风一直在我耳朵里呼啸。这会儿,它却停止吹拂了。我仿佛觉得自己从一架飞机转到了一个气球上。我仍然在天空中飘浮,可是再也听不到一点引擎的响声了。

“‘现在你用的是什么名字?’海伦问道。

“‘约瑟夫·施瓦茨。’她沉思了一会儿。

“‘这样说,我是施瓦茨太太了?’

“我不笑都不行了。‘不是,海伦。那不过是一个名字。把这个名字传给我的那个人,他自己也是从别人那里承袭这个名字的。我是第三代。这个久已死去的约瑟夫·施瓦茨,跟那个流浪的犹太人[34]一样,在我身上继续活下去。完全是个陌路人,可又是我精神上的祖先。’

“‘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

“‘用了另外一个名字,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的,’我说,‘因为跟它配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纸,一张护照。’

“‘哪怕是假的也行吗?’

“我笑了起来。这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题。一张护照的真假,是由检查它的警察来决定的。‘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写一篇富于哲理性的寓言,’我说,‘它不妨用这样一个问题来开头:名字是什么?是偶然的事件,还是身份的证明。’

“‘名字就是一个名字呗,’海伦执拗地说,‘我要捍卫我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现在你出现了,却在什么地方捡来了另一个名字。’

“‘那是一件礼物,’我说,‘在我看来,那是世界上一件最最珍贵的礼物。我很高兴用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它意味着仁慈人道。如果有朝一日我感到绝望,它会使我想起,仁慈还没有灭绝。你的名字会使你想起什么呢?想起那具有狐狸、豺狼和孔雀的精神特质的普鲁士兵士和猎人的家庭。’

“‘我不是指我的娘家姓,’海伦说道,在她脚趾上平衡着一只拖鞋,‘我仍然用你的姓氏。原来的那一个,施瓦茨先生。’

“我旋开了第二瓶酒的塞子。‘有人告诉我,印度尼西亚有个经常改变名字的习俗。要是你对自己的个性厌烦了,你就改变一下,取个新的名字,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倒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