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对着方振岩,讲得绘声绘色,差点声泪俱下,跟我平时写小说似的,张口就是一部血泪史,我说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本,尹重城是写小说的笔,最后他写给了我一个悲伤的结局。我对面的大妈一边听我讲,一边嗑瓜子,瓜子嗑得堆成了一座小山,泪水涟涟的样子。后来我讲得我自己都快哭出来了,方振岩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跟你说吧我比你还要衰呢。

方振岩之前有一个女朋友,都快结婚了,房子首期都付了。他女朋友是外地的,平时她住在那套房子里,方振岩住家里面。某日,方振岩到外地出差归来,没有告诉他女朋友,带了个蛋糕直奔她那里去了。刚推开门,就看到一双男人的鞋,再推开卧室门,他就看到了不想看的。方振岩说,你不知道,我当时有一种错觉,就是以为压在她身上那个男的是我自己,我他妈的以为我穿越了呢。回过神来之后,他特别理智地说,你说说吧,咱们这房子怎么分。

真是人比人,我只要见到比我更倒霉的人,就立刻找到心理平衡,我立马把眼泪鼻涕都甩掉,没事人一样,把零食往方振岩面前一推,说,来,吃吧吃吧。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火车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米佳宁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死女人,你给我死哪儿去了。我说我已经在火车上了。米佳宁对着话筒吼我,说为什么走了也不跟她说一声。我说走都走了还整那么矫情干嘛呢。

然后米佳宁抛出一句重量级的话,说:尹重城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我说我靠,尹重城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米佳宁说,你们租的那个房子,还有一把钥匙在他那儿呢,忘了给你,他现在不是在日本呢么,他说寄给我,让我帮忙给你。

我对米佳宁说,他总是把事情搞得很迂回,其实很多事情完全没必要。我都不知道我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挂上了电话,方振岩突然一脸惊讶,他说:你前男友叫尹重城?!

我说是啊。

方振岩又指指自己的头,他额角这里是不是有一颗小痣?

我说,你怎么知道。

方振岩一拍大腿,说,我靠,不会那么巧吧。

我说,怎么了。

尹重城是我表弟。方振岩一脸认真。

我也拍大腿:我靠,不会吧表哥!

十几分钟之内,我和方振岩谁都没有再说过话,两个人脸都涨成猪肝色,分别心怀芥蒂。本来想着跟对方说说自己的糗事来打发一下时间,反正一下车谁也不再认识谁。结果偏偏两个人是因为尹重城就联系到一起了,这样的关系把我们搞得很是尴尬,我一直在回想刚刚是不是一直在说尹重城的坏话。其实从我们分手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尹重城阴魂不散地围绕在我身边。所以我想逃离这个伤心地,只是没想到偏偏在乘火车的时候,尹重城他表哥还坐我边上。这他妈的算个什么事儿啊。

只能怪我太不小心谨慎。尹重城他妈很是变态,说是男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二十五岁之前禁止他谈恋爱,真不知道他妈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但是尹重城和我高三就厮混在一起,一直处于地下工作者状态。所以我连尹重城家里都没去过,我俩偶尔一起路过他家附近的时候,都感觉像做贼的,随时被人捉奸。可想而知,尹重城他爸妈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号人,更别说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表亲之类的。以前只听说他表哥是警察,我就没想到了天底下那么多警察,怎么就那么巧,坐在我旁边的就是他表哥。

我坐在尹重城他表哥旁边,悄悄给米佳宁发短信,我说这事儿太巧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他哥坐我边上,我竟然还对着他诉了半天的衷肠。米佳宁也唏嘘感叹了一番,然后又回了我一条消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阴魂不散,冤家路窄,一枝红杏出墙来。我只回了她一个字:滚。米佳宁就老老实实地不再说话了。这时火车已经过了河北。我昏昏沉沉地靠在火车窗户边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