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葬-1(第4/9页)

“那黄昏的光芒有什么好?”他问,“你为什么要对它顶礼膜拜?它对你来说难道就那么重要?”

她生气地不予理睬。

“走开,”她叫道,“让我一个人呆会儿。这太美了,太美了,”她声调奇妙,谵狂般地吟咏着。“这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的东西。别打扰我。你自己走吧,你跟这没关系。”

他向后退了几步,让她独自一人象一尊塑像般地站在那儿,面对着闪着神秘光芒的东方发痴。那玫瑰色已经褪去,巨大的白亮亮的星星已经出现在天际。他仍在等。他决不放弃自己的渴求。

“那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最美好的东西,”她最终转过身冲着他冷漠而无礼地说。“你竟想毁灭它,这真让我吃惊。你无法欣赏它,可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呢?”事实上他已经毁灭了这景致,她不过是在画饼充饥。

“总有一天,”他抬头看看她轻声道,“我会在你站着看日落时毁了你,因为你是个大骗子。”

他这是在下流地吹牛皮。她心冷了,但仍旧傲慢以对。

“哈!”她说,“我不怕你的威胁!”

她跟他断绝了关系,独自死守着自己的房间。可他仍然在等待,那种耐心很出奇,他仍然对她充满渴望。

“总有一天,”他淫荡地对自己说,“时机一到,我就干掉她。”想到此,他不禁四肢微微发颤,就象他每次怀着激情和过多的欲望接近她时那样颤抖。

与此同时她同洛克奇怪地好上了,这真是一种可恶的背叛行径。杰拉德知道这事。可他却极有耐心地忍着,不愿意跟她闹,于是他干脆装不知道一般。可是眼看着她对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毒虫子样的家伙亲热,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只有他去滑雪时才让她独自呆一会儿。他爱这项运动,可她不会。他一滑上雪,他似乎就冲出了生活,冲向了彼岸。经常是他一走她就同那矮个子德国雕塑家聊上了,他们在艺术上总有谈不完的话题。

他们的观点是一致的。他们讨厌麦斯特洛维克①,对未来主义不满。他喜欢西非的木头雕塑,阿兹台克艺术及墨西哥和中美洲的艺术。他觉得荒诞不经的机械运动,违背常理的东西让他着迷。戈珍和洛克在玩着一种奇特的游戏,眉来眼去,极为猥亵,似乎他们对生活有某种奇特的理解,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钻到了世界的中心了解了别人不敢涉足的秘密。他们之间通过奇妙的色情理解达到了共鸣,埃及和墨西哥艺术中微妙的情欲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花。他们之间的整个游戏都是一种相互间情欲的交流,只不过他们力图把这种交流保持在暗示的水平上。从双方语言和动作的细微变化中,他们精神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们之间通过暗示、表情和手势进行交流。杰拉德尽管看不懂这一套,可他对此无法忍受。他是个粗人,无法理解他们交流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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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麦斯特洛维克(1883—1962),美籍南斯拉夫雕塑家。

他们依赖的是原始艺术的暗示,崇拜的是感觉的内在神秘。对他们来说艺术是真实,而生活是虚无。

“当然了,”戈珍说,“生活的确无所谓。只有人的艺术才是中心。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所作所为是无所谓的事,不值什么。”

“对,太对了,”雕塑家说,“一个人在艺术上的所作所为,那才是他生命的呼吸。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所作所为是微不足道的,只有俗人们才会为之小题大作。”

真奇怪,戈珍在这种交流中获得了莫大的快乐与自由。她觉得自己从此永远站稳了脚根。相比之下,杰拉德是那种俗人。爱在她的生活中只是倏忽即逝的东西,除了她搞艺术时,她不会感到爱。她想起了克利奥帕特拉①,她一定是一位艺术家,她吸取了男人的精华,获得了最高级的享受,然后把糟粕抛掉。她还想起玛丽。斯图亚特②和了不起的伊丽欧诺拉。塔斯③,她每演完戏后就去和她的情人们做爱,气喘吁吁之景可想而知。她们是庸俗的恋爱者先躯。归根结底,情人不过是这种微妙感受、这种女性艺术——感官理解的完美知识——的燃料,燃起人们的狂热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