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火车上(第4/5页)

“这太让我苦恼了,杰拉德。”伯金皱皱眉头说。

“我看得出,”杰拉德说着嘴角上闪过男子气十足的漂亮的微笑。

杰拉德身不由己地被伯金吸引着。他想接近他,想受到他的影响。在伯金身上有什么地方跟他很相似。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注意到太多别的。他感到他杰拉德怀有别人不知道的、更经得起考验的真理,他感到自己比伯金年长识广。但他喜爱朋友伯金身上那一触即发的热情、生命力和闪光、热烈的言辞。他欣赏伯金的口才和迅速表达交流感情的能力,但伯金所谈的真正含义他并没有真正思索过,他知道他弄不懂,思索也没用。

对这一点,伯金心里明白。他知道杰拉德喜欢自己但并不看重自己。这让他对杰拉德很冷酷。火车在前进,伯金看着外面的田野,杰拉德被忘却了,对他来说杰拉德不存在了。

伯金看着田野和夜空,思忖着:“如果人类遭到了毁灭,如果我们这个种族象索德姆城①一样遭到毁灭,但夜晚仍然这么美丽,田野和森林依然这么美好,我也会感到满足的,因为那通风报信者还在,永远不会失去。总之,人类不过是那未知世界的一种表现形式。如果人类消失了,这只能说明这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完成了,完结了。得到表现的和将被表现的是不会消逝了,它就在这明丽的夜晚中。让人类消失吧,由时间来决定。创造的声音是不会终止的,它们只会存在于时间之中。人类并不能体现那未知世界的意义。人类是一个僵死的字母。会有一种新的体现方式,以一种新的形式。让人类尽快消失吧。”

杰拉德打断他的话问:“你在伦敦住哪儿?”

伯金抬起头答道:“住在索赫区②一个人家中。我租了一间房,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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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创世纪》中记载的上帝毁灭的城市。

②伦敦一闹市区,餐馆很多。

“这主意不错,好歹算你自己的地方。”杰拉德说。

“是的。不过我并不那么注重这个,我对那些不得不去打交道的人感到厌倦了。”

“哪些人?”

“艺术家——音乐家——伦敦那帮放荡不羁的文人们,那帮小里小气,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艺术家们。不过也有那么几个人挺体面,在某些方面算得上体面人。这些人是彻底的厌世者,或许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与这个世界作对,否定一切,他们的态度可算够消极的。”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画家,音乐家?”

“画家、音乐家、作家——一批食客,还有模特儿,好样的,他们与传统公开决裂,但又没有特定的归属。他们大多都是些大学生,也有独立谋生的女人。”

“都很放荡吗?”

伯金看得出杰拉德的好奇心上来了。

“可以这么说,但大多数还是严肃的。别看挺骇人听闻,其实都一回事。”

他看看杰拉德,发现他的蓝眼睛中闪烁着一小团好奇的欲望之火。他还发现,他长得太漂亮了。杰拉德很迷人,他似乎血运很旺盛,令人动心。他那蓝色的目光尖锐而冷漠,他身上有一种特定的美,那是一种忍从的美。

“我们是否可以看看他们各自的千秋?我要在伦敦逗留二、三天呢。”杰拉德说。

“行,”伯金说,“我可不想去剧院或音乐厅,你最好来看看海里戴和他的那帮人吧。”

“谢谢,我会去的,”杰拉德笑道,“今晚你做什么?”

“我约海里戴去庞巴多,那地方不怎么样,可又没有别的地方可聚。”

“在哪儿?”杰拉德问。

“在皮卡迪利广场。”

“哦,那儿呀,呣,我可以去吗?”

“当然,你会很开心的。”

夜幕降临了,火车已过了贝德福德。伯金望着窗外的原野,心中感到十分失望。每到临近伦敦时,他都会产生这种感觉。他对人类的厌恶,对云云众生的厌恶,几乎变成了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