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3/5页)

听说郭浩然,维娜就闭上了眼睛。她想打听郑秋轮怎么样了,却不敢开口。

维娜在卫生院里躺了几天,身子慢慢轻松些了。郭浩然来看过几次,她总闭着眼睛,不说话。郭浩然每次都说,你好好把病养好吧。维娜不去想他的关心是真是假,只感觉他的意思是等她病好了再说那件事。她宁愿永远这么躺在病床上。

窗外,大团大团的雪花,被风裹挟着,卷上去,又蹿下来。窗户紧闭着,飞雪让一切都显得宁静,似乎又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喧嚣。她的脑子里太乱了。

有天,戴倩带了个瘦高瘦高的男人进来,说:“他是春风公社的书记,叫吴伟,也在这里住院,就在你隔壁病房。”

吴伟没有坐下来,站在维娜床前,有些拘谨,问:“你要什么东西,就说。我叫人去取,很方便。”

“谢谢了,不需要什么。”维娜说。她的声音好些了,能说话了。

吴伟站了一会儿,又说:“要什么就让戴倩找我要。”

吴伟像是很紧张,说完就过去了。戴倩过去关了门,回来坐在维娜床前,脸红了好一会儿,才问:“小维,你说他……人怎么样?”

见她那样子,维娜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说:“样子很精干,也热情。”

戴倩又问:“你说他人长得怎么样。”

维娜说:“我的眼睛是花的,望谁都是两个脑袋。”

戴倩低着头,眼睛望在别处,留给维娜半张红脸,说:“他是他们县里最年轻的公社书记。”

戴倩总不说吴伟的名字,一口一个他,维娜就知道她准是爱上这个人了。

维娜出院的前一天,郭浩然又来了。他头上满是雪花,脸黑里泛青,冻成那样的。戴倩到隔壁吴伟那里去了,病房里没有别的人,另外两张病床空着。

郭浩然问:“你考虑好了吗?”

维娜没有回答他,只问:“你准备把郑秋轮怎么样?”

郭浩然说:“这几天都没有审问郑秋轮,只让他一个人反省。就看你的态度了。”

维娜说:“你的意思,一定要拿我作交换?”

郭浩然说:“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我是真心对你的。你跟着我,也没什么不好。”

维娜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好还是不好,我只知道郑秋轮好。”

郭浩然语气严厉起来,说:“他有什么好?一脑子反动思想,一个毛孩子。”

维娜说:“毛孩子怎么了?他也可以长到三十二岁。等他长到三十二岁时,比你更能耐!”

郭浩然呼地站了起来,在病房里来回走着,突然立定了,眼睛望在窗外,说:“我可以让他活不到三十二岁!”

维娜吓得脑袋瓜子嗡嗡响,怔怔地望着郭浩然。郭浩然却仍没有转过脸来,背对着她,威风凛凛地注视窗外。这时,戴倩推开门,郭浩然回头横了一眼,说:“我正找维娜谈话。”

戴倩便缩回头,又出去了。郭浩然从怀里掏出一叠材料,丢在维娜床头,说:“你看看吧,这是郑秋轮的罪状。我一直保着他,没有把人交到上面去,就是为了你。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打开材料,维娜两眼一黑,半天才回过神来。材料上的字,老在爬着,像满纸的蛆虫。看着看着,她感觉头越来越肿胀。列举的罪状,无非是郑秋平日的言论,都是她熟悉的。他的那些话,平时听着都是很有道理的,错不到哪里去。可是,放进这个材料里面,句句话都大逆不道了。

维娜绝望了,眼睛酸痛难耐,泪水直流。听到了推门声,知道郭浩然来了。维娜闭着眼睛,说:“你得保证,放过郑秋轮。”

“小维你说什么呀?”原来是戴倩。

维娜睁开眼睛,见戴倩一脸惊讶。戴倩瞪大眼睛,好半天像是明白过来了,却又将信将疑,问:“难道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