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6页)

“神经系统是由负责传导神经动作的轴突构成。脊椎神经受伤的患者,是由于神经系统的轴突断裂或受挤压而造成坏死,失去传导功能,因此脑部发出的信息便无法传导至身体其他部位。目前的一般说法是这种神经无法再生,但这并不完全正确。在人体的末梢神经组织,例如手或腿,神经系统的轴突如果损坏,都可以再生,但脑部和脊椎的中央神经系统就不能再生,至少它们自己不会。所以,如果你不小心割断手指,你的皮肤会再生,触觉也可以恢复。但受伤的脊椎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不过,我们已研究发现有些东西能帮助它们再生。”

“我们这个部门使用的方法,是致力处理受伤的部位。我们使用传统减压手术,重建脊椎骨的骨骼结构,并保护你受伤的部位。然后我们会移植两样东西至伤处:一是患者自己的末梢神经组织,二是胚胎的中央神经系统细胞。”

“从鲨鱼身上拿来的。”莱姆对桑尼补充说。

这个警察笑了起来:“从鱼身上?”

“没错,比起其他动物,鲨鱼对人来说较具有兼容性。还有,”这位刑事鉴定家继续说,“他们还会使用药物,以帮助脊椎神经再生。”

“嘿,老板,”桑尼认真看着他的脸说,“这个手术不会很危险吧?”

又一次,林肯·莱姆听见了韦弗医生的话。

“当然有风险。药物本身没有特别危险,但任何第四节颈椎受伤的瘫痪患者会有肺部功能受损的问题。虽然现在不必使用呼吸器,但在麻醉中,仍有机会造成呼吸衰竭。此外,治疗时的压力可能导致自主神经异常,引起高血压,我相信你明白这种情形,它有可能造成中风或脑溢血。另外,手术可能会伤及当初受伤的部位,你现在没有任何囊肿和分流现象,但手术产生增加的液体可能增加压力并导致额外损害。”

“没错,手术的确很危险。”莱姆告诉他。

“听起来像是‘以卵击石’。”

“什么意思?”

桑尼想了一下,才把这个中文成语解释给莱姆听:“这几个字可以翻译成‘把鸡蛋扔到石头上’,意思是做一些注定失败的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手术?”

对莱姆而言,这问题再清楚也不过了。他是为了能稍微独立一点点,例如,可以用自己的手拿起这个玻璃酒杯,把它移至嘴边。他是为了能搔头皮的痒处,为了能让自己更“正常”。在残障者的世界中,这两个字是相当不正确的用法;同时也是为了能更接近阿米莉亚·萨克斯,为了能和萨克斯生个孩子,当好孩子的父亲。

可是他说:“这只是我必须做的事,桑尼。”他朝着附近一瓶威士忌摆摆头,“现在,让我们换换我的‘白货’”。

桑尼扑哧一笑:“是‘白酒’,老板。你刚才说的意思变成像是‘试试我的百货公司’了。”

“‘白酒’。”莱姆试着修正自己的发音。

桑尼拿起这瓶陈年威士忌,替自己和莱姆各倒了一杯。

莱姆通过吸管啜饮。啊,就是这味道,感觉舒服多了。

桑尼将冰淇淋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摇着头说:“我说,你真不应该动这个手术的。”

“我已经衡量过危险性了,而且——”

“不,不。你应该安于现状!接受自己的局限性。”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安于现在这个样子?”

“我知道美国拥有先进的科学技术,但在中国,却不是每个地方都像这样。当然,像北京、香港、广东和福州等地方是进步的,你们有的东西那里几乎都有,只是落后一点点而已。不过,对医生来说,他们就没这么多科学技术。他们主要的作用是让我们回到‘自然’状态。在中国,医生并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