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4/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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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4日上午。多云。

排查案发现场。

通过指纹比对,确认被害人就是苏南。据辅助我工作的重案队探员于银宝介绍,苏南是工农兵大学生,即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因根正苗红而未经过高考、经推荐直接上大学的幸运儿。他于江华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入楚原市话剧团任编剧,后来又做了导演,有许多出彩的话剧作品。他最近的一部作品名为《伤痕》,讲述“文革”期间,四名红卫兵闯入一位教授家中,烧毁其保存的珍本古籍,在遭遇抵抗时又大打出手,致使教授夫妇命丧黄泉,他们才满十岁的儿子也被殴打致头破血流,昏厥不醒。据话剧院的工作人员介绍,苏南对这个作品投入了许多心血和感情,但由于题材敏感,只能在有限的场地上演。

于银宝二十几岁,长得瘦瘦小小,但人很机灵,翘鼻子、眯缝眼、元宝耳,天生带一副滑稽相。我正要继续询问苏南的遇害过程,沈恕推开门走进来,招呼说:“走,你俩陪我去现场看看。”

沈恕所说的现场不是苏南被凌迟处死的地点,而是他失踪前的晨跑路线。这条路线从苏南家到中山公园,约一千五百米长,苏南每天早上沿途晨跑,十多年来从不曾改变过。沈恕认为他是在这里被凶手掳走,所以把这条路线称为第一现场。

我们三人驾车沿途转了两圈,沈恕把车停在靠近公园转角的一条林荫路上,说:“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会选在这里下手,你们认为呢?”

这里浓荫遮蔽,右手是一堵两米来高的红砖墙,左手是公园绿化带,附近又没有高大建筑,少有行人和车辆通行,的确是避人耳目的理想地点。这条路不到三十米长,又是单行道,路面狭窄。我看一眼于银宝,见他还在眯着“缝眼”努力琢磨,就答话说:“这里的确是作案的最佳地点。凶手一定很熟悉苏南的生活规律,或者为了作案已经盯梢很久,如此处心积虑,挺可怕的。”

沈恕扬了扬眉毛,表示认可我的意见,说:“苏南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但长期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很好,凶手即使从背后偷袭,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得手,而得手后把他转移走也需要相当的体力。所以我倾向于认为凶手接受过搏击训练,膂力过人,有一辆车,作案人数为一到两人。”

于银宝说:“可我们走访的被害人的亲朋好友和同事,都证明苏南生前交往的都是文化界人士,这种好勇斗狠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更没有惹下这样的仇家,或者是……雇凶杀人?”

我表达反对意见说:“犯罪现场惨绝人寰,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说,被雇佣的凶手不会使用这样激烈残忍的手段。”沈恕不露声色,也不表态。

我们走访的第二个现场是江华大学冶金馆,报案人就是从这里望出去,发现了倒卧在荒地上的尸体。江华大学保卫处长徐剑鸣陪同我们一起到现场复查。徐剑鸣年方三十岁,体格健硕,皮肤呈古铜色,面部轮廓鲜明,眉毛很浓,双目炯炯有神,左眉上方有一条淡淡的疤痕,男人味道十足。他的性格有些沉闷,因行伍出身,举止作派中带着军人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劲头。

徐剑鸣把我们带到冶金馆顶楼的机械制图教室里,从窗口望出去,围在铁皮墙内的命案现场尽收眼底。徐剑鸣说:“在这里上课的学生最先发现尸体,惊叫出来,代课老师立刻报告了保卫处。”他不怎么说话,即使开口也惜字如金。

沈恕边观察窗外边问道:“这座楼晚上有人吗?”徐剑鸣回答说:“没有,到下班时间整幢楼就锁了,楼里的实验设备比较多,所以在晚自习时间不对学生开放。”我想这座楼是江华大学校园内唯一能看见命案现场的地方,凶手选择作案的时间地点,都表明其对周围的地理环境很熟悉。也许凶手有意让人一早就发现被切割凌辱的尸体,强化其复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