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贝什利山 一个名字(第2/3页)

“好了,好了,孩子。”那名警官说。可是拜伦仍然没有停下来,于是警官扇了他一耳光。安德里亚失声尖叫。

“我不是想伤害他,”警官说,“我只是想让这孩子振作起来。”他居然那样对待拜伦,他自己都有些惊骇。安德里亚·洛站在门口望着,脸色煞白。警官用手抱着脑袋。“这太过分了!”他不停地说,仿佛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会导致事故。”拜伦低声说。

“你听到没?”安德里亚尖声说。

“我需要去贝什利山。我想去贝什利山。”

“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安德里亚说,“他想去,他要求去,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安德里亚又打了个电话,然后取来自己的汽车。现在她显然有点得意忘形,用一种勇敢无畏的腔调强调说,她是这一家人的亲密朋友,她会把这件事办妥的。不过,她不让拜伦坐在前排。他问他们要去哪里,她不愿回答。他试图说点别的事情,问詹姆斯现在在学校过得怎样,但她还是没有答话。他想告诉她,关于池塘的事情,她错了,搭建小桥不是他的主意,而是詹姆斯提出来的,但要说出那些词语太艰难了。他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这倒更容易一些。

安德里亚的车子砰的一声越过拦牛木栅的栏杆,他们进入了视野开阔的沼泽。它无边无际,狂野荒凉。他都忘记了自己在她车里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学校逃跑、为什么跑到警察局去、为什么用脑袋撞墙。或许他试图向他们证明自己不知所措、自己不快乐。他能够如此轻松地恢复从前的自己。只要她把车子停下来,只要他们能够暂时阻止这一切,现在还不算晚,他能够恢复从前的状态。但小汽车拐进一条车道,已经有几个人冲下台阶来迎接他们了。

“谢谢你,洛太太。”他们说。

她从车上跳了下来,冲向大门。“赶快把他从我车里弄出来,把他弄出来。”她在说。

他们的动作那么快,他都来不及思考。他们猛地打开车门,朝他扑过来,仿佛他会随时爆炸。他用指甲抠着汽车座椅,紧紧抓住安全带。接着有人抓住他的脚,另一个人拉着他的胳膊。他大喊着:“不,不,不,求你们了。”更多的人拿着夹克和毯子跑过来,他们在说,当心他的头,彼此询问是否能够找到他的静脉。他们捋起他的衣袖,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根本没出声。“他多少岁了?”有人在大叫。

“他16岁,”安德里亚·洛大声回答,“他16岁。”

安德里亚在哭,但也许是别的人。

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因为他的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他们抬着他朝那座建筑走去。他上方的天空似乎被遮挡起来,然后他进入一个放着椅子的房间,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来到贝什利山的第一天,他身体不舒服,不能动弹。他睡着又醒来,然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感觉那么痛苦,于是再次睡着了。第二天,他表现得更加平静一些。这时,一名护士说,也许他愿意去散散步。

她是个矮小、灵巧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她头发的色彩——柔软的金色短发——他觉得她很和善。她带他去看他睡觉的宿舍、洗澡的房间以及上厕所的地方。她指着窗外的花园说,这么可爱的地方居然乱七八糟,真是遗憾。他能够听到各种声音:大喊大叫,有时哈哈大笑。但它们飘进耳朵又消失了。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很寂静。如此深沉的寂静,几乎让他以为其余的世界已经被剪掉了。他不知道自己对此是感到高兴还是悲哀。自从他们给他注射过镇定药物后,他发现自己在能够感知情感之前就止步不前了。如果看到表示悲伤的黑色,如果心里充满某种与悲伤不搭配的色彩,可能是紫色,就像从不落地的鸟儿一样轻盈,这时他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