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又一次事故(第4/5页)

“不会吧。”小伙子说。

“有个人吃了贻贝后,心脏病就发作了。还有一个女人,被一口止咳糖浆呛死了。”

一名护士叫了吉姆的名字,招呼他到一间小病室去。她穿着白大褂,看起来跟其他白大褂差不多,他一时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诡计,目的是再次给他做治疗。他起来时差点摔倒。

“应该让他坐在轮椅里,”葆拉说,“真过分。”

那名护士解释说,照完X光才有轮椅,于是葆拉搀着吉姆的胳膊。她抓得太紧,他想尖叫,但她心地善良,他决不能叫。护士穿着橡胶鞋,踩在绿色的漆布地板上吱吱作响,仿佛有什么半死不活的东西卡在鞋底上。她审视一眼自己的写字板,示意吉姆到床上去。他颤抖得太厉害,他们只得抓住他的胳膊,扶他坐到床上。等护士拉上小病室的塑料窗帘后,电极上的铬合金铃声尖叫起来。葆拉和小伙子走到病室另一端,吉姆的靴子从床尾朝他们伸了出来。他们看起来有些担忧,但又充满热心。每次小伙子动弹一下,他那件短夹克都会像塑料椅那样咯吱咯吱地响。

“我听说他遇到了车祸。”护士说,然后再次询问吉姆的姓名。

这次葆拉没有迟疑,她提供了吉姆的姓名。

“我叫戴伦。”小伙子补充道,虽然没人问他。

“不会吧。”葆拉说。

“确实是的。”戴伦说,听起来仿佛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护士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我们回到车祸上来好吗?你们报警了没?”

戴伦做了个显而易见的鬼脸。他长篇大论地描述那名司机怎样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倒车。此时吉姆已心不在焉,他想起艾琳在他面前露出的困惑表情,仿佛她变成了别的什么,不是她表面上的那个人,而是被禁锢在她体内的另一个人,她自己的一个脆弱缩微版,像俄罗斯套娃中最后的那个。

“他不想指控。”葆拉说,“说句题外话,我认识一个出车祸的女人,她两条腿都没了,只好装上塑料假肢,到了晚上就把假肢放到床底下。”

“不会吧。”戴伦说。

护士要求看看吉姆的脚。谢天谢地,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等到他们准备离开医院,已是晚上10点半了。X光显示吉姆的脚趾没有骨折,但值班的年轻医生怀疑他的韧带受伤了。为保险起见,他们给吉姆打了蓝色的石膏,一直打到了膝盖,又给他开了一瓶止痛药,借给他一副国民保健服务提供的拐杖。

“我一直想要一副拐杖。”葆拉告诉戴伦。

“我打赌,你那样子会很可爱。”戴伦说。他俩满脸绯红,就像圣诞树上的红色装饰球。

“吉姆还算走运,”护士补充道,声音中透着迷惑,“由于他的靴子莫名其妙地很长,因此他受的伤被降低到最小限度。”她递给他一份保养石膏的说明书和一张两周后做复查的预约单。当她询问吉姆是否愿意指认那名司机时,他结结巴巴、极度困难地吐出那个词:“不……不……不用了。”护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建议葆拉在吉姆从惊吓中恢复后让他联系警察。就算他不希望提出指控,也会获得受害者援助以及电话咨询。今非昔比,心理学不再是个禁忌字眼,现在有各种各样帮助受害者的策略。

这对年轻人坚持又叫了辆微型出租车,把吉姆送到那个住宅区。他们拒绝接受他的钱。葆拉跟戴伦聊起她目睹过的若干事故,包括机动车道上一次真实的连环车祸,以及她朋友的耳朵被发钳烫伤的事。吉姆疲惫不堪,只想睡觉。他的折叠床连同床上的毯子和枕头似乎在黑暗中逐渐显现。他都能听见折叠床铰链发出的吱吱嘎嘎声。

他们刚经过那块提醒司机小心驾驶的牌子、绿地和旱冰场,他就要求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