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妈妈们与心理学(第4/5页)

“没错,没错。”女人们说。

迪尔德丽又往自己茶杯里咚咚地丢进两块方糖。

“为什么不能?”一个小小的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安德里亚的咖啡杯像被冻住一般,在她嘴边停下。

“为什么我们不能提出更多要求?”那个小小的声音再次说道。

15张脸齐刷刷地朝拜伦的方向转过来。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这时,他才惊恐地意识到那个小小的声音来自他的母亲。她把一缕头发塞到耳后,笔直地坐着,就像坐在驾驶座上向他的父亲表明她正全神贯注时一样。

她说:“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家里。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孩子们年龄大一点,没准我会继续去上班。”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上过班?”安德里亚重复道。

他的母亲埋着头,说:“没准上班会很有趣。我不过是这个意思。”

她在做什么?拜伦抹了一把上嘴唇外冒出的汗水,往椅子里一缩。他迫切希望她跟其他妈妈一样。可是瞧瞧她,她已经以他无法想象的方式独树一帜了,居然还在这儿谈论什么与众不同。他想站起来,挥舞胳膊,冲她大吼,转移她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迪尔德丽又一次要糖。当别人把糖递过去时,那个新来的妈妈抬起自己的双手。几个女人开始忙着摘掉自己衣袖上的线头。

“哦,真有意思。”安德里亚大笑起来。

拜伦和母亲默默地顺着干道闲逛。太阳既像个令人目眩的洞,又像只大雕在沼泽上空盘旋,伺机猛扑下去。空气凝滞沉闷,仿佛有个巨大的拳头压着大地。即使冒出来一团云,天空似乎也会在云团溢淌出雨滴之前吸尽里头的水分。拜伦不知道这样的大热天还会持续多久。

在母亲说了那番出去工作的话后,茶室里妈妈们的交谈便有些犹豫了,仿佛那样不好或过于无聊。拜伦拉着她的手,聚精会神地踏着铺路石裂缝之间的地方走路。他有那么多事情想问。她穿着那套柠檬绿的衣服经过保守党商店的橱窗,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中闪烁。

“她们根本不懂。”她说,似乎注视着前方。

“谁根本不懂?”

“那些女人。她们压根儿就不明白。”

他拿不准该如何回应,于是他说:“等我们回家后,我想看看女王给我的回信。”

母亲对他露出微笑,仿佛说他很聪明,那种感觉就跟她把手放到他手背上时差不多。“这是个好主意,宝贝儿。你是那么擅长写信。”她说。

“然后我可能设计一款新的蓝彼得徽章。”

“我想他们已经有一款了。”

“是有。他们还有银色和金色的。但你得做一些类似于从困境中救人的事情才能获得金色徽章。你觉得那现实吗?”

她点点头,但似乎根本没听,至少没听他说话。他们在酒馆外停下脚步。母亲扭头瞥了一眼身后,她尖尖的鞋跟咔嗒、咔嗒、咔嗒地敲着人行道。

“好孩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她说,“我要买些奎宁水,在周末喝。”

那晚天气乍变,一阵狂风刮开拜伦卧室的窗户,吹得窗帘像船帆一样鼓胀起来,他一下子醒了。一道叉形闪电划破天空,沼泽顿时被照亮,如同镶嵌在窗框里的一张蓝色照片。他静静地躺着,等待雷声响起。银针似的雨丝开始从天而降,穿过他敞开的窗户。如果他不从床上爬起来将窗户关上,地毯会被淋湿。他躺在被子上,既无法入睡,又无法动弹,耳边只有哗哗的雨声以及雨点洒落到屋顶、树木和露台上的声音。他无法想象大雨怎样停下来。

拜伦想起安德里亚所说的女性犯罪难逃法网的话。他不知道如何确保母亲的安全。让一个男孩独自承担这项任务似乎过于艰巨。考虑到戴安娜在女性工作问题上的直言不讳,以及上周末她反对父亲把那辆车称为女性的方式,他知道,让她与众不同的并不仅仅是她在迪格比路做的事情。她身上有些特别之处,有些纯粹且宛如流体的特别之处,不受抑制,从容自若。如果她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真相就会流溢而出。她无法阻止真相流溢。他再次想象出她脑子里那些镶着珠宝的小抽屉,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他只能看见水从它们里面溢出来。他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