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柔体杂技女演员(第4/4页)

接下来的沉默中,她审视自己那只受伤的手,扭动它掌心向上、掌心向下。空气中只有从窗户倾泻而入的光线以及里面旋转的尘螨,还有壁炉架上座钟持续不断的嘀嗒声。

“今早我们稍微偏离了往常的路线,”她平静地说,“仅此而已。”然后,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猛吸了一口气:“糟糕,你该洗澡了!”她顿时重新变回一个母亲,像一把撑开得利利落落的雨伞,并笑着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洗个疯狂的泡泡浴。你确定没碰爸爸的任何东西吗?”

关于那次事故,她就说了这么多。

那个星期继续一天天过去,一切跟从前一样。没人来拘捕他的母亲。太阳升起,按照一条开阔的弧线向上攀升,然后在沼泽的另一面沉入地平线。云舒云卷,有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拂过山丘侧面;有时越聚越多,黢如泼墨。夜晚,月儿升起,它是太阳的苍白副本,月光泼洒到山丘上,投下银青色的阴影。母亲敞开卧室的窗户透气。池塘里传来鹅的叫声,狐狸在黑暗中啼叫。

戴安娜继续做往常的那些家务琐事。她在早上6点半的闹钟声里醒来,用水吞服药丸,查看手表以免迟到。她按照拜伦父亲喜欢的方式,穿上旧式裙子,为拜伦准备健康早餐。到了周三,她手上的绷带消失了,再没有任何东西将她与迪格比路的那天早上联系起来。甚至连詹姆斯也好像忘记了那两秒钟。

只有拜伦依然记得,时间已经改变。他的母亲撞到一个孩子。拜伦看见了,她却没有看见。就像他鞋跟上的一道裂缝,事实一直存在,虽然他小心翼翼地试图避开,但一不留神它就会冒出来。他试着去做别的事情,玩他的士兵玩偶,或者表演魔术给詹姆斯看,但那些形象不断地在脑海里蹦出来,那些小小的细节,就仿佛它们现在属于他一样。小女孩的条纹校服,黑如甘草的发辫,脚踝上的短袜,那辆红色自行车旋转的车轮。凡事皆有后果,就像罗珀先生把他界定为浑浑噩噩的标杆,就像朝篱笆另一侧的池塘投去一颗石子儿,然后一圈圈涟漪便如花朵般盛开。没有什么事自动发生。虽然那不是她的错,虽然没人知道那次事故,但它必定会造成某种结果。他倾听着整所房子里时钟走动的声音,听它们嘀嗒嘀嗒、叮叮咚咚地穿越时间。

总有一天,有人得付出代价——若非现在,必是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