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柔体杂技女演员(第2/4页)

外面,天空像一只蓝色的盘子一样空旷,空气浓稠,闻起来有股热气。羽扇豆高高矗立,像彩色的火钳,玫瑰和芍药正在盛开。花园里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一样东西刺眼。粉红花朵与白色花朵交融,然后又融入蓝色花朵,形状或大或小,错落有致。果树上已经长出弹珠般的果实,而仅在一周前,它们还是满树白花。拜伦闻着空气中的甜香,这香味如此浓郁,就像走进客厅尚未找到母亲,就先听到了她在留声机上放的音乐。这股香气、这些花朵、这所房子,这形形色色的东西,当然都比她今早做的事情更重大。就算母亲犯下罪行,那也不是她的错。发生那次事故是因为增加了两秒钟。他害怕父亲知道后会说什么。幸好那辆“美洲豹”毫发无损。

“喝茶时要吃羔羊肉片。”母亲说。她给食物浇上汤汁,放上镶有花边的白色纸皇冠,给他们端了上来。

拜伦吃不下,只是把肉切成碎片,和土豆混合起来。母亲问他为什么不饿,他说自己身上疼,她赶紧取来体温计。“来点你最爱的Sunquick如何?连它你也不想喝?”她问。

他想知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她的父母或邻居有没有发现她,她受了多重的伤。

“我要喝Sunquick。”露茜说。

拜伦一直喜欢母亲提到什么东西时用商标名指代它们。这暗示了一种让他感到安慰的特性,就像她在电话便笺簿上为提醒自己而留的小纸条(“把露茜的克拉克鞋子擦亮。买一盒龟牌上光蜡”)。这种标签表明每样东西都有一个正确的名称,绝不容许任何错误。此刻,当他望着母亲边整理厨房边低声唱歌时,讽刺的意味如鲠在喉。他必须竭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

当母亲放水洗碗时,拜伦到外面同露茜说话。他发现她盘坐在一片桂竹香花圃前面的露台石板上。她正按照外壳大小和爬行速度排列四只蜗牛。他漫不经心地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很好,只是他正跪在她那些蜗牛的终点线上。拜伦挪了挪地方。

“你对今天早上没什么感觉吧?”他清清喉咙,“对今早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露茜问。她的嘴巴周围仍有一圈Angel Delight甜点粉的痕迹。

“当我们去……你懂的,那个地方时。”拜伦夸张地使了个眼色。露茜举起手放到脸上。

“哦,”她说,“我不喜欢那儿。”

“那会儿你有没有……有没有看见什么?”

露茜重新把一只蜗牛放到起跑线上,因为它似乎在往后爬。“我没看。那会儿我是这样的,拜伦。”她边说边用手蒙住眼睛,让他看她当时有多么害怕。

这种情况需要拜伦使出浑身解数。他绞扭着自己的刘海,就像詹姆斯思考问题时那样。他慢慢解释说,这会让父亲心烦的,如果他发现他们曾经顺着迪格比路驾车。等他回来度周末时绝不能说这事,这非常重要。必须表现得就像他们从未去过那里一样,这非常重要。

“如果我忘了呢?”露茜的嘴唇突然颤抖起来,他担心她会哭。“如果我忘了我们没去过那里呢?”她经常把自己说的话搞混,当她苦恼或疲惫时更甚。

拜伦不忍继续相逼,弯腰将她搂在怀里。她身上有股糖果和石竹的气味,在这一刻,他明白他们已经变得不一样:她仍然是个孩子,而他知道了更重要的事情。意识到这种差异,他胃里直冒泡,就像圣诞节的早上那样,只是这一次没有礼物。他朝厨房里的母亲望去,她正在窗前擦干盘子,被笼罩在夕阳的深红色光环中。他意识到自己抵达了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判然分明的时刻,尽管他并不期待这样一个里程碑或判然分明的时刻,但这是长大成人的一部分,正如顺利通过奖学金考试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必须勇敢地迎接这两项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