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断片(1865—1868) 第二章(第5/10页)

罗马是马志尼的美洲……在他的纲领中,缺少更远大的、更富有生命力的胚胎,它的斗争目标只是意大利的统一和罗马。

“那么民主共和制度呢?”

这是坟墓那边的巨大奖励,因为人们正是在这憧憬下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宣讲者和殉难者也正是对它怀着真诚而热烈的信念……

直至今天,一部分坚定的老人,马志尼久经考验的同志们,依然在朝着这目标前进,他们是不屈不挠、不可收买、不知疲倦的石工,为新意大利奠定基础的人,如果缺少水泥,他们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来浇灌。但是这些人有多少呢?他们之后还有谁呢?

当德国人、波旁王朝和教皇的三重桎梏压在意大利脖子上的时候,圣马志尼教团这些奋不顾身的战斗的教士们,到处赢得了同情。王公贵族和大学生,珠宝商人和医生,演员和教士,画家和律师,市民中一切受过教育的人,工人、官员和士兵中一切觉醒了的人,都秘密地或公开地站在他们一边,为他们工作。要求共和的人不多,要求独立和统一却是共同的。他们获得了独立,他们厌恶法国式的统一,他们不希望共和。当前的社会秩序基本上适合意大利人的需要,他们正是指望以这样一个“强大而雄伟”的形象跻身在欧洲各国中,他们在维克多·厄马努埃尔身上找到了这“美好而伟大的体现”,因此他们拥护他。28

从欧洲大陆的发展看,在头脑中没有明确的观念,行动上没有可能采取的方针时,代议制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这是伟大的缓冲装置,它可以磨光棱角,消除冲突双方的锐气,赢得时间。一部分欧洲已通过了这磨盘,另一部分正在通过,我们这些凡人自然也难逃此劫。埃及发生了什么?它也只是骑着骆驼,在鞭子的驱赶下,走进代议制的磨坊而已。29

我不想责备多数派,它准备不足,已精疲力竭,有些气馁,我更不想责备群众,他们长期处在教士的教诲下,我甚至不想指责政府,因为说实话,怎么能指责它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缺乏热情、诗意和智谋呢?它来自卡里尼亚诺宫30,是在生锈的哥特式宝剑、扑粉的老式假发和自命不凡的小朝廷的僵化礼节中长大的。

它不能得到人民的爱戴,而且恰恰相反,但是它并不因此变得软弱无力。1863年,我曾为那不勒斯对政府的普遍不满感到奇怪。1867年,我看到威尼斯刚解放三个月,便对政府无法容忍,已一点不觉得奇怪。但同时,我更清楚地看到,它根本不用怕什么,只要它自己干的事不致太荒谬,太令人不满,尽管要做到这一点在它是轻而易举的。

我有个现成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两方面的情况,我在这里把它讲几句。

政府有时喜欢运用各种语义含糊的俏皮话愚弄人民,如路易-菲力普的“和平的俘虏”,路易·拿破仑的“帝国就是和平”之类。里卡索利也不甘落后,他把保障教会大部分财产权的法案,称之为“自由国家内教会的自由权(或自主权)”31。自由派中的一切未成年人,一切只看标题的人,都欢欣鼓舞。政府掩饰着笑容,庆贺自己的胜利。这法案显然对教士有利;于是比利时的一个“税吏和罪人”来了32,耶稣会的长老们则躲在他的背后。他带来了大量黄金,那金光闪闪的颜色在意大利已好久没看到了,他提议付给政府巨额现款,政府则必须保障教士对他们在忏悔仪式中骗取到的,从临死的和一切灵魂堕落的罪人中搜刮到的田地房产的合法所有权。

政府看到的只是金钱,傻瓜们却看到了另一种东西:在自由国家内教会的美国式自由权。现在用美国的砝码来衡量欧洲的一切设施,已成了时髦的玩意儿。佩尔西尼公爵33便在第二帝国和当今的第一共和国之间发现了惊人的相似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