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十章(第2/22页)

我不在的孩子们,我把这篇故事献给你们(它一部分也是为你们写的),我再一次深深地、深深地感到惋惜,因为你们不在这儿,不能与我们一起度过这4月17日。

1.在布鲁克大厦12

4月3日晚上,加里波第到达南安普敦。我打算在人们包围他、带走他、使他困倦以前,先看到他。

我要这么做的原因很多:首先,这只是因为我爱他,与他阔别已快十年了。从1848年起,我便注视着他的伟大事业的每一步发展;在1854年,他对我说来已完全像一个来自高尔奈利·内波斯或普卢塔克著作13中的人物……14从那时起,他又比那些人长高了一半,成了人民的“无冕帝王”,他们的希望和活传奇,他们的圣人——从乌克兰和塞尔维亚到安达卢西亚和苏格兰,从南美洲到北美合众国,各个民族的人民都在望着他。从那时起,他带着不多几个人,战胜了一支军队,解放了一个国家,然后又被赶出了那里,像一个已把人们送到了驿站的马车夫一样。从那时起,他受了骗,挨了打15,但是正如胜利没有使他得到什么,战败也没有使他失去什么,只是使他在人民中的威望增加了一倍。他的本国人给他造成的创伤,用鲜血把他和人民牢牢结合到了一起。英雄的伟绩赢得的是受难者的荆冠。我希望看到,这是不是还是那个善良的水手,那个率领“共和号”从波士顿驶进西印度码头、幻想着建立海上流亡者共和国的水手,那个曾用从美洲带来的尼斯的别列牌酒招待过我的水手。

其次,我想与他谈谈这儿的一些阴谋和荒谬现象,谈谈那些善心人怎样一只手给他建造台座,另一只手却把马志尼绑在耻辱柱上。我要告诉他对斯坦斯菲尔德16的迫害,以及那些头脑不清的自由主义者怎样跟着反动派的鹰犬狺狺狂吠,不明白那些人至少怀着一个目的:借斯坦斯菲尔德的事推翻那个优柔寡断的杂色内阁,用自己的痛风症、破布头和褪色的旧纹章代替它。17

……在南安普敦,我没有找到加里波第。他刚离开这儿,前往怀特岛。街上还留下了庆祝的痕迹:旗子,人群,无数外国人……

我没有在南安普敦停留,立即前往考斯。轮船上,旅馆里,大家都在谈加里波第,谈对他的接待,其中包括一个个小故事:他在萨瑟兰公爵的搀扶下走上甲板,到了考斯,离开轮船时,水手们列队欢送他,加里波第向他们挥手致意,正想往前走,蓦地站住了,走到水手们面前,与每个人握手,而不是给他们几个钱,让他们买酒喝。

晚上九时,我到了考斯,知道布鲁克大厦很远,我定了一辆次日早上的马车便到海边去了。这是1864年第一个温暖的傍晚。海上风平浪静,水波在懒洋洋地嬉戏,滚动,有的地方闪动着时隐时现的磷光;我心旷神怡,呼吸着海水咸咸的蒸汽,它像干草的香味一样叫我喜悦。远处飘来了音乐声,不知在哪个俱乐部或酒吧间里有人跳舞,一切显得明朗,欢乐。

然而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打开窗户时,英国又让我想起了它原来的面貌:我看到的不再是海湾和天空、陆地和遥远的原野,而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灰蒙蒙的景色;雨正从灰色的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似乎带着英国人的顽强精神在向你宣称:“如果你以为我会停止,那么你错了,我不会停止。”七时,我便在这样的心情中前往布鲁克大厦。

英国的仆人头脑迟钝,缺乏礼貌,我不想跟他们多纠缠,写了一张条子给加里波第的秘书格尔卓尼18。格尔卓尼把我带进自己屋里,便去向加里波第通报。接着我听到了手杖打在地板上的笃笃声和说话声:“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我跑进走廊。加里波第站在我面前,开朗、亲切地直视着我的眼睛,然后伸出双手,说道:“看到您太高兴了,您依旧精力饱满,身体健康,还在工作!”他拥抱了我,“您喜欢上哪儿?这是格尔卓尼的房间,您要上我屋里,还是留在这儿?”他一边问我,一边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