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斯科、彼得堡和诺夫哥罗德(1840—1847) 第三十三章(第4/5页)

不能发给我通行证,要我明晨八时去见警察总监。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麻烦!我未能准时到达,但还是在早上赶到了警察总监的办公厅。所长在那儿,他对我说:

“您不能走,第三厅有公文来了。”

“什么事?”

“不知道,将军不让发通行证给您。”

“办公室主任应该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他向我指指另一间屋子中的一个上校,那人穿着制服,挂着军刀,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后。我问他是怎么回事。

“不错,”他说,“我们收到了公文,这就是。”他看了一遍,把它递给我。杜贝尔特写道,我完全有权前来彼得堡,要待多久就待多久。

“因此你们才不放我走?对不起,我实在觉得好笑,昨天总监大人不准我留下,要赶我走,今天又不准我离开,原因不过是因为公文上说,我要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

事情很明显,连这位上校秘书官也不禁哈哈大笑了。

“我已经在驿车上定了两个座位,为什么要白花钱?您还是吩咐给我开通行证吧。”

“不成,我得请示将军。”

科科什金命令给我发通行证。他走过办公室时还责备我道:

“您这是算什么,一会儿要留下,一会儿要走。要知道公文上说您可以留下呢。”

我一声也没回答他。

晚上,我坐上马车出了城。我重又看到了森林中一望无际的大道,一直通到十字路站。我望望天空,在心中真诚地宣誓,再也不踏进这个城市,这个由蓝色的、绿色的、杂色的警察横行霸道的城市,这个杂乱无章的警察天地,这个奴才扬眉吐气、宪兵志得意满的地方,这儿只有杜贝尔特还差强人意,但他也是第三厅的头子。

谢尔巴托夫勉强给奥尔洛夫回了信。他的秘书不是上校,是一个虔诚派牧师5,他因我那些文章恨我,因为我是“无神论者和黑格尔主义者”。我亲自找他商量。这位教士秘书用甜蜜的嗓音,像做祷告似的向我说,总督对我一无所知,他毫不怀疑我崇高的品德,但理应向警察总监查询一下。他是想拖延时间,而且这位先生是不要贿赂的。俄国官场中最可怕的就是这些奉公守法的君子;在我们这儿也只有德国人才天真得无法收买,如果是俄国人却不要钱,那么他一定要你别的东西,而且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大坏蛋。幸亏警察总监卢任对我的印象还不坏。

过了十来天,我回家时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宪兵。在俄国,警察的光顾就像瓦片落到了脑袋瓜上,因此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等他开口。他递给我一封公文,奥尔洛夫伯爵通知我,皇上已批准撤销对我的监督。这样,我也获得了领取出国护照的权利。

为我高兴吧!我获得了自由!

获得了远走他乡的自由!

这会不会是梦中的幻景?

不会!明天付了护照费,

我就可以登上驿车,

从一站飞到另一站。

我要走了。在那儿将遇见什么?

我不知道!我有的只是信心!

然而未来仍是茫茫一片,

天知道,它将给我什么!

我惶恐地站在欧洲的大门前,

心头充满了热烈的期望,

还有那模糊的憧憬,

但朋友,我仍在怀疑中

频频摇动愁容满面的头。

…………………………

(《感怀》第二卷)

“……六七辆三驾马车直送我们到黑土站,我们在那儿最后一次碰了杯,然后含着眼泪告别了。

“天已黄昏,马车开始在雪地上吱吱滑行,你们依依惜别,目送着远去的我们,但决不会想到这是送葬,是永诀。大家全到了,只缺少一个人——那个好友中的好友,唯独他病了,不能送行,仿佛为了免得看到我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