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克利亚济马河上的弗拉基米尔(1838—1839) 第二十二章(第4/5页)

女伴哭哭啼啼,涨红了脸,跑出了屋子。

“为什么您让她这么放肆?”愤怒的参政官继续说道。“她以为她是在兹韦尼哥罗德的小酒店当掌柜呢,您怎么不觉得她讨厌?”

“别说啦,我的朋友,请别说啦,我的神经都快炸裂了——唉!……你可以上楼待着了。”她转身对侄女说。

“这种巴士底狱应该消灭了。这一切统统没有用,不会见效。”参政官说,拿起了帽子。

临走时,他上楼去了一次;纳塔利娅正为发生的事悲愤异常,坐在安乐椅上,掩住了脸痛哭。老人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一切都会解决的。你要尽量克制,让姐姐不再生你的气;她有病,应该让她几分,要知道,她总还是为了你好;哦,我们不会强迫你出嫁的,这我可以担保。”

“不如进修道院,住寄宿学校,到坦波夫省找我哥哥,上彼得堡,什么都比忍受这种生活好!”她答道。

“噢,算了,算了,尽量安慰安慰姐姐,那个蠢婆娘给我教训了一顿,她不敢对你无礼了。”

参政官走过大厅时,遇到了女伴。他竖起一根手指吓唬她,厉声说道:“记住,不要得意忘形!”她一边哭,一边走进卧室,公爵夫人已躺到床上,四个使女正在给她揉手脚,用醋擦太阳穴,往糖上滴霍夫曼滴剂。

家族会议就这么收场了。

很清楚,年轻姑娘的处境不可能好转。女伴变得谨慎了,但现在怀了私仇,要为自己受到的呵斥和侮辱向她报复,用种种琐碎的、间接的方法陷害她。不言而喻,公爵夫人参与了这种不光彩的行为,共同虐待无力自卫的姑娘。

这一切必须结束。我决定直接出面,写了一封长信给父亲,信写得心平气和,真诚坦率。我向他谈了我的爱情,我料到他会怎么答复,因此又说,我根本无意催他,他可以慢慢观察,看看这是不是一时冲动,我只要求他与参政官设身处地为不幸的姑娘想一想,希望他们记住,他们对她的事是与公爵夫人同样有权干预的。

父亲回信说,他不能干涉别人的事,公爵夫人在自己家中做什么,与他无关;他劝我丢掉这些荒唐的想法,它们是“闲散无聊之流放生活所造成”,最好还是准备出国旅行一次。从前我常常要求他让我出国游历,他知道我决心很大,便提出了种种困难,最后总是说:“你不如先让我闭上眼睛,然后随你要到哪里都成。”流放后,我丧失了立即出国的一切希望,知道不易获得批准,何况在被迫离家之后,再坚持自动离家,未免太不近人情。我还记得,当我动身去彼尔姆时,在老人的眼睑上颤抖的泪珠……现在父亲却主动提出要我出国旅行!

我是坦率的,写信时怜惜老人,提出的要求这么低,他却用嘲笑和诡计回答我。我对自己说:“他什么也不愿为我做,他像基佐4一样,宣扬不干涉政策5;好,那我自己干,现在——一切让步再见吧。”我从未考虑过如何安排自己的前途;我相信,也知道,它属于我,属于我们,但把其他细节全都委诸命运;我们只要对爱情保持信念就够了,最大的希望不过是片刻的会见。父亲的信迫使我把未来握在自己手中。等待没有用——先下手为强!我的父亲不是感情脆弱的人,至于公爵夫人——

让她哭她的吧……

何必为她操心!6

这时候,我的哥哥和凯切尔到弗拉基米尔看我。我与凯切尔通宵不眠,回顾往事,谈到了天明;我们含着眼泪笑,笑得流下眼泪。他是我离开莫斯科后见到的第一个自己人。我从他那里听到了我们小组这几年的变化,正在研究的问题,有些什么人参加,离开莫斯科的那些人又在哪里等等。一切谈完之后,我把我的意图告诉了他。他考虑了一会儿应该做什么,怎么办,最后提出了一个建议,它的荒谬我事后才发觉。原来他希望尽量采取和平办法,找我父亲(他与他几乎还不认识)认真谈一下。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