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5/5页)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人发现,它静静地合上了眼睛。无论怎样等待,它都不会再回来了。

秋风转凉的时候,幼儿园的鸟舍死了一只十姐妹鸟。“明明早上一点异常都没有的。”

每当有小鸟死了时,园长老师总说这句话。

“它们不会把虚弱的一面给人看的。”

小鸟叔叔的回答也永远相同。

“毕竟天气突然变冷了啊。”

“对。”

“是寿终正寝吗?”

“应该是。”

两人的对话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僵硬的、只与小鸟相关的内容。

“那,之后就拜托你了。”

“好。”

小鸟的尸体通常被埋在银杏树根下的“小鸟墓园”里。那是一片被落叶覆盖、平时不太照得到阳光的角落,只有它的土壤颜色和周围不同。孩子们在那里竖了一块三合板,用油漆写上字,就算是墓碑了。自然死亡的文鸟也好,被野猫撕碎的虎皮鹦鹉也罢,小鸟叔叔掩埋了几十只小鸟的尸体。孩子们书写的墓碑上,“鸟”字有些前倾,“墓”字的一捺滴下一滴油漆,占据了最后的空间,“园”字只好小心翼翼地缩成了一团。每年初冬,这块地方就会散发出尸体的味道,落满银杏的果实。

那天,小鸟叔叔没有把十姐妹鸟埋进墓园里,而是小心翼翼地躲过园长老师的视线,用手帕包起塞进上衣的口袋里,然后走出了幼儿园。不管什么品种的小鸟,死后都会变得更小。平时,它们张开翅膀看上去会很大,一旦不能再次飞翔,就像丧失了大部分的身体组织,伛偻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十姐妹鸟也一样。它的身体已经僵硬,瞳孔浑浊不堪,两腿弯曲,徒劳地想要抓住虚空。无法想象,几个小时前它还曾在空中自由翱翔。

骑着自行车的时候,小鸟叔叔一直可以感觉到沉睡在口袋中的那团冰冷。它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按一下就会被轻易挤烂,但又似乎怎样都不能彻底被消除掉。骑到桥上时,小鸟叔叔停下自行车靠在栏杆上,从口袋中取出了十姐妹鸟。打开手帕时,十姐妹鸟还保持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水面上浮动着和那天同样的半月,在波光中摇曳。他用右手握住它,将身子探到栏杆外,用力投向河里。没有听见水声,也没有看见波纹,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掉在了哪里,它的尸体就这样被夜色吞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半月依旧在水面上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