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郊游(第4/7页)

年轻的姑娘静坐一侧,从旁观察,那黄头发的小伙子喝酒时呛了一口,咳得挺厉害,酒点喷到杜富太太樱桃色的连衣裙上,她恼怒起来,叫人立即拿水来洗掉污迹。

这时,气温骤升,热不可挡,波光闪亮的河面就像一座炽热的炉膛,众人酒足饭饱,而酒劲上得头来,一个个也就晕乎乎,飘飘然了。

杜富先生猛然打了个饱嗝,全身为之一震,他已经解开了西服背心与裤子上的纽扣;他的太太也因喘气急促,而一点一点敞开自己的连衣裙。那个学徒小伙子则自得其乐地摇晃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仍在一杯一杯给自己灌酒。老祖母自己觉得有了一点儿醉意,便强打精神,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坐着,而那年轻的姑娘,始终没有半点失态之处,唯有眼睛隐隐炽烈有神,棕褐色的脸蛋上泛起了一层玫瑰色的红晕。

喝完咖啡,就更为放浪形骸了。他们提议唱歌,于是每人唱一曲,其他人就发疯似的鼓掌。而后他们又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准备另搞新的花样,两位女士还有点头晕,先站稳喘喘气;而两位男士已完全醉了,都没有自知之明偏要做起体操来。他们动作笨拙,疲软无力,吃劲地抓住吊环,想做引体向上却白费力气,满脸涨得通红,衬衣下襟从裤腰里脱落出来,像旗子一样迎风飘展。

这期间,两个青年划船手已经将他们的游艇放下水,他们走回来,彬彬有礼地邀请两位女士泛舟同游。

“杜富先生,你准许吗?求求你啦!”杜富太太大声问道。但是,那位当丈夫的醉眼蒙眬地瞅着她,压根就没有听明白。这时,一个青年划船手拿着两根钓鱼竿走过来。能够自己钓上一条鮈鱼来,此乃所有小店主共同的理想也。杜富这位仁兄一见有钓鱼竿伺候,黯然无神的眼光立即为之一亮。他立即听从别人的一切安排,来到桥下一个阴凉的地方,在河边坐下,双脚垂在水面上;旁边有那个黄头发的小伙子做伴,但那学徒不一会就呼呼大睡了。

其中一个划船手甘愿为他人做嫁衣裳,先拣了份次活,将当妈的那位女士带上自己的小艇。“到英国人岛上小林子里去!”他喊了一声便划船而去。

另一条船划得慢一些。划船者盯着自己船上的小姐,目不转睛,脑海里除了她,只有一片空白,他内心非常激动,以至浑身发软,四肢无力。

姑娘坐在舵手的位置上,她沉浸在凌波而行的乐趣中,感到万念俱释,遍体舒畅,怡怡忘我,陶然沉醉,美不胜收。她脸蛋绯红,呼吸急促。酒后微醺,加以暑气热浪在她周围不断流动,更使得她头脑晕乎,颇有飘飘欲仙之感,竟觉得小艇过处,沿岸的树木仿佛都在向她弯腰鞠躬哩。夏日炽热,加温激活了她的肉体,热血涌动,行乐的欲望油然而生。此时此地,烈日当空,阒无人迹,仅她自己与一男子独处于水波之上,这男子对自己心仪有加,其目光一直在爱抚着自己的肌体,其欲火像太阳一样地灼灼逼人,此情此景,她岂不更加心境迷乱,神情恍惚。

两人相对,难以启齿,这使得内心的欲火更为骚动,于是,只好朝四周东张西望。终于,划船青年鼓足勇气,问她的芳名。

“我叫亨莉娅特。”姑娘答道。

“多巧,我叫亨利。”青年回说。

听到了自己的对话声,两人的情绪有所平静,这时,他们关注起岸边的情况,见另一艘小艇正停在前方,看来是在等他们。那小艇上的划船手喊道:“这位太太口渴了,我们要一直划到罗宾逊去,稍后我们再去小树林跟你们会合。”喊完,他又俯身划船,小艇飞驶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有一阵持续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他们隐隐约约听见已经有好一会儿了,这时突然更为清晰逼近,甚至整个河道都在颤动,似乎那深沉的轰鸣,是从河床深处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