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菲利斯·福格和万事通成为主仆(第2/3页)

福格先生仅有的娱乐就是看报和打“惠斯特”(7)。这种安静的消遣方式似乎非常适合他安静、刻板的天性,因此他往往是牌局的赢家,但他赢的钱从不放入自己的口袋,而是作为慈善捐款,在他的财政支出中占有重要份额。不过,需要特别声明的是,福格先生打牌显然是出于娱乐的需要,并不是为了赢钱。对他而言,打牌是一场战斗,是一场与困难进行的角逐。当然,这种角逐不需要运动,无需动用四肢,也不会太劳累,因此完全适合他的风格。

人们都很清楚,福格先生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对于那些异常本分的人来说,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是,他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这种情况,却实属罕见。菲利斯·福格先生孤身一人,居住在萨维尔街那座住宅中,从未见到有客人拜访过他,因此关于他个人的生活起居,人们无从谈起。他家里只有一个仆人,这似乎已经足够。中午和晚上,他总是在俱乐部就餐,而且就餐时间如同钟表一般准确无误。他就餐的地方,总是同一餐厅,同一张餐桌旁。他从未邀请过任何会友一起就餐,也不见他招待过任何一个生客。晚上十二点钟,他总是准时回家就寝,从未使用过改良俱乐部为会员们准备的舒适客房。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有十个钟头在自己的家中度过,或者是在睡觉,或者是在梳洗。在俱乐部的时间,他即便是起身走走,也是按部就班地在铺有镶花地板的门厅或者回廊,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走廊的天花板,是一个装饰有蓝色彩绘玻璃的拱顶,由二十根希腊风格的爱奥尼亚式红色岩柱支撑。不论晚餐或是午餐,俱乐部的厨房、储藏室、海鲜渔场和牛奶房总是给他的餐桌摆上最鲜美可口的食品,那些身着黑色礼服、脚穿厚软底鞋的侍者,总是神态庄重地把最高档的餐具,放在萨克斯出产的高级桌布上,而他用来品尝西班牙雪利酒、葡萄牙红葡萄酒或是掺有桂皮、香蕨和肉桂的红葡萄酒的杯子,总是俱乐部独具特色的水晶杯。为了使他的饮品一直保持清凉可口,俱乐部为他准备了取自美洲湖泊的冰块,运费极其可观。

所以,每天过着这种生活的人就算是个古怪的人,我们也应该承认,这种古怪自有其诱人之处。

福格先生在萨维尔街的住宅,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却极其舒适。由于主人的生活习惯永远按部就班,这里需要人做的工作并不多。不过,福格先生严格要求他那唯一的仆人,日常一切必须准时,而且要有规律。

10月2日这天,菲利斯·福格先生辞退了他的仆人詹姆斯·福斯特,因为这个年轻人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为主人准备的剃胡子的热水应该是48℃,而他送来的却只有46℃。

此刻,福斯特正在等待接替他工作的新仆人。这位新人应该在十一点至十一点半之间到达这座房子。

菲利斯·福格先生稳稳地坐在扶手椅上,双脚并在一起,像是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端庄。他的两手按在膝盖上,腰身挺直,高高地昂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挂钟的指针在一点点移动。这是一种功能复杂的挂钟,不但能显示小时、分、秒,而且还能显示年、月、日、星期。钟声敲响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福格先生按照日常习惯,将动身前往改良俱乐部。

正在这时,福格先生在小客厅听到了敲门声。

已经被辞退的詹姆斯·福斯特走了进来。

“新仆人来了。”他报告说。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向福格先生行了个礼。

“你是法国人,名字叫约翰?”菲利斯·福格先生问道。

“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名字是让,先生。”新来的仆人回答说,“‘万事通’是我的绰号。这个名字,说明我天生就具有处理一切困难的本事。我认为自己是个诚实的人,先生。不过,说实话,我干过很多种行当。我做过四处飘荡的歌手,做过马戏班的演员,我还能像莱奥塔尔一样表演空中杂技,还能像布隆丹一样在钢丝上跳舞。后来,为了更好地发挥我的才能,我做了体操教练。最后,我在巴黎的消防队做到中士,在那段时间还扑灭过几次危险的火灾。不过,我现在离开法国已经有五年了,因为渴望尝试一下管家的滋味,便跑到英国来做仆人,可是我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我听说菲利斯·福格先生是全英国最讲究规矩、最喜爱安静的人,所以我就跑到你这里来了,希望能在你家过上那种安稳日子,能够让我忘记过去的一切,甚至包括‘万事通’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