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新领地 8(第5/8页)

最后还是雷蒙德打破了沉默,他像是在评论自己讲的故事,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他真是了不起。他为大家做了不少事,但我想大家没有给予他充分的认可。我们认为那些事情是他应该做的。他把军队管束住了,给这片各民族混居的土地带来了和平。现在大家又可以在国境之内到处旅行了——这种事过去殖民国家以为只有他们自己能办到。更了不起的是,他并不是用胁迫的手段做到的,而是得到了人民的同意。你们在街上看不到警察,看不到枪支,也看不到军队。”

因达尔就坐在笑眯眯的耶苇特身边,似乎想要把腿换个姿势,准备开口发言。但是雷蒙德摆了摆手,因达尔于是没有动。

雷蒙德接着说:“还有自由。不管是何种思想,也不管它来自何种体制,在这里都能兼容并蓄。我认为,”他看了看因达尔,仿佛是在为不让他说话做出弥补,“这里没有人告诉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因达尔说:“我们在这里可以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我想他不会想到搞什么审查。他觉得所有思想都可以为他的事业所用。可以说,他对思想是绝对渴求的。他以自己的方式运用这些思想。”

耶苇特说:“但愿他把男仆的制服给换掉。换成殖民时代的样子,短裤子,长罩衫,要不就是长裤子,夹克衫。就是别搞成现在这样,短裤子,夹克衫,就像狂欢节穿的服装。”

大家哄堂大笑,连雷蒙德也笑了,大家似乎都为打破了严肃的气氛而感到高兴。耶苇特的大胆就像是对雷蒙德所说的自由的证明。

雷蒙德说:“耶苇特老是说男仆的制服。但不要忘了他的军队背景,也别忘了他母亲的宾馆女佣背景。她母亲一向穿着殖民时代的女佣制服工作。所以领地的男仆必须穿制服。不过不是殖民时代的制服,这很重要。如今所有穿制服的人都应该理解这一点。穿制服的人都应感到自己和总统之间有份私人契约。别指望这些男仆脱掉那身制服,你不会成功的。耶苇特尝试过。他们喜欢穿那身制服,不管在我们看来有多荒唐。这就是这个非洲人了不起的地方——他知道人民需要什么,什么时候需要,这是他的能耐。

“现在,到处都张贴着总统身穿非洲服装的肖像。这些肖像大批量出现的时候,老实说,我也看不习惯。有一天我在首都和他谈起这个问题。他给了我一个极富洞察力的回答,我一下子就被说服了。他说:‘雷蒙德,换作五年前,我也会同意你的话。五年前,我们非洲人会用他们那种残酷的幽默来嘲笑你,在当时,国民的团结程度不堪一击,这种嘲笑能够把这个国家毁掉。但时代变了,人民过上了太平日子。他们想看点儿别的东西,不再想看军人的照片。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非洲人的照片。那可不是我的照片,雷蒙德,那是所有非洲人的照片。”

这一席话和我的感觉非常贴近,所以我说:“一点儿不错!我们镇上的人都不喜欢挂旧照片。而看新照片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特别是在领地这里。”

雷蒙德让我把话说完。但随后就抬起右手,示意我让他说下去。然后他接着说了起来。

“我想我要核实一下这个问题。事实上,就在上周我这么做了。我在主楼外边遇到我们的一个学生。为了勾他说话,我故意说总统的照片挂得太多了。那小伙子断然予以否定。于是我问他看到总统的照片有何感受。这个年轻人的回答你们听了可能会感到吃惊。他像个预备军官一样,站得笔挺。‘那是总统的照片。在领地这里,作为学院的学生,我也把它看作自己的照片。’听听这些话吧!这就是伟大领导者的素质——他们能预知人民的需求。非洲需要由非洲人来统治——殖民国家从未真正了解这一点。不管我们对非洲有多少研究,不管我们的同情有多深刻,我们终归都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