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子(第3/6页)

安幼舆跟老汉走了一里地左右,看见一个小村子。老汉敲敲柴门,便有一个老太太出来开门说:“郎君来了吗?”老汉说:“来了。”进屋后,只见房屋低矮狭小。老汉点上灯,靠近安幼舆坐下,便吩咐就家中现有的食物来准备吃的。还对老太太说:“他不是别人,是我的恩人。你行走不便,可以叫花姑子来斟酒。”一会儿,有个女郎把饭菜端进屋来,站在老汉的身边,斜着眼睛偷看安幼舆。安幼舆一看,只见她年轻美貌,宛如天仙。老汉回头吩咐花姑子温酒。房中西边一角的屋里生着煤炉,花姑子便进屋拨火。安幼舆问:“这位女郎是你的什么人?”老汉说:“老夫姓章,七十岁,只有这个女儿。农家没有丫环仆从,因为你不是外人,所以敢叫妻子女儿出来相见,请别笑话。”安幼舆问:“女婿家在哪里?”老汉回答说:“还没有女婿。”安幼舆夸奖花姑子聪明漂亮,赞不绝口。老汉正在谦虚客套着,忽然听见花姑子惊叫起来。老汉跑进屋里,原来酒烫沸了,火苗腾起。老汉把火扑灭,呵斥说:“这么大的丫头啦,烫沸了也不知道吗!”回头一看,炉旁有个高粱秆心扎的紫姑尚未完成,又呵斥说:“头发都这么多了,还像个小孩!”把扎的紫姑拿给安幼舆看,说:“只顾玩这玩艺儿,酒都烫沸了。你还夸她呢,岂不把人羞死!”安幼舆仔细看她扎的紫姑,眉眼衣服俱全,制作精致,便称赞说:“虽然近乎儿戏,也能看出她心思聪慧。”

两人喝酒多时,花姑子频频前来斟酒,嫣然含笑,一点儿也不害羞。安幼舆注视着花姑子,爱情油然而生。忽然听见老太太的招呼,老汉便起身走开。安幼舆一看再没别人,对花姑子说:“看到你美如天仙的容貌,使我魂都丢了。本想叫媒人来说亲,怕说不成,如何是好?”花姑子拿着酒壶,面对炉火,始终沉默着,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问了几次,都没回答。安幼舆一点一点地捱进屋里,花姑子站起身来,正颜厉色地说:“狂郎进屋来要干什么?”安幼舆直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花姑子想夺门出去,安幼舆猛然起身,拦住去路,去吻她的嘴唇。花姑子用发颤的声音大喊,老汉急忙跑进屋里,问喊什么。安幼舆松手放开花姑子,走出屋来,深感惭愧,也极恐惧。这时,花姑子从容不迫地对父亲说:“酒又沸涌出来了,要不是郎君过来帮忙,酒壶都烧化了。”安幼舆听了花姑子说的,心才安稳下来,对花姑子也更加感激。他神魂颠倒,打消了非礼的念头。于是佯醉离席,花姑子也随后走开。老汉来铺好被褥,关门离去。安幼舆一夜没睡,天没亮就把老汉喊出来告别。

回家后,安幼舆立即央求要好的朋友登门求婚,朋友去了一整天才返回来,竟然连花姑子家的住处都没找到。于是安幼舆吩咐备马,带着仆人,寻找旧路,亲自前往。到了原先去的地方,却见到处是陡峭的石壁、险峻的山岩,根本没有村落。到附近的村里打听,姓章的特別少。安幼舆失望而归,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从此落下神志昏乱的毛病,勉强喝点儿稀粥就恶心要吐,在昏迷中总是在喊花姑子。家人不解其意,只能通宵围在身边侍候,看样子已濒于死亡。一天夜里,看护人员困倦不堪,都已入睡,安幼舆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晃动自己。微微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花姑子站在床前,不知不觉地神志清醒过来。他仔细端详着花姑子,泪水“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淌。花姑子低头一笑说:“傻小子怎么至于这样?”便上了床,坐在安幼舆的腿上,用两手按住安幼舆的太阳穴。安幼舆顿觉脑中有一股麝香的奇香,穿过鼻翼,沁透骨髓。按了多时,安幼舆忽然觉得满头是汗,渐渐地发展到全身是汗。花姑子低声说:“屋里人多,我不便住下。三天后我会再来看你。”又从绣花的衣袖里拿出几枚蒸饼,放在床头,便悄悄离去。到了半夜,安幼舆不再流汗,想吃东西,便拿蒸饼来吃。不知蒸饼包的什么馅儿,他吃着非常甘美,便一连吃了三枚。他还用衣服把剩下的蒸饼盖上,然后昏昏沉沉地酣然入睡,直到辰时才醒,身体如释重负。过了三天,蒸饼吃完,安幼舆精神备觉清爽。于是他让家人全部走开,又怕花姑子来时找不到进来的门,便暗自走出书斋,把门闩全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