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10页)

“亲人们,这比我原来的还多出三卢布十戈比。”

有一个人高兴地喊道:

“你全都拿去吧,老婆婆,还说这干啥呀!三卢布是很有用的……”

也有人谦和地说:

“钱跟人不一样,不会嫌多的……”

这时雅科夫走到老太太跟前,认真地说:

“把多出的钱给我吧,我拿去打牌!”

大家都笑起来,以为司炉在开玩笑,但他却坚持地劝说已陷入尴尬的老太太:

“给我吧,老婆婆!你要钱干什么呢?你明天就要进坟墓了……”

大家臭骂他一顿,把他赶走了。他摇摇头,惊奇地对我说:

“这帮人真怪!干吗要管别人的闲事?老婆子自己说这些钱是多余的!可是这三个卢布对我来说,却是一大慰藉……”

对于钱,大概只要看到它的外形他就感到快慰。他喜欢一边说话一边拿裤子去擦拭银币或铜币,把它擦得亮亮的,然后抖动着眉毛,用弯曲的手指把它拿到其翘鼻子的脸前,仔细地端详着。不过他并不吝啬钱。

有一天他建议我跟他赌钱,我说我不会赌。

“你不会?”他很惊讶,“你怎么不会?还是一个识字的人呢!那我来教你,让我们先赌糖吃……”

他赢了我半磅方块糖,并把糖全部塞进毛茸茸的嘴里去了。后来他看我会赌了,就提议说:

“现在我们来正经赌一把吧,赌钱!有钱吗?”

“有五卢布。”

“我有两卢布。”

不用说,他很快就让我输光了。我想赢回来,便把一件腰间带褶的上衣作五卢布的赌注押上,也输了,于是又把一双新靴子作三卢布的赌注,又输了。这时雅科夫不高兴地甚至生气地对我说:

“不,你不会赌,太急躁了,一下子就把衣服、靴子都输光了。我不要你这些东西,你把衣服、靴子拿回去,钱我还给你四个卢布,只要你一个卢布,作为学费……好吗?”

我非常感激他。

“我不在乎!”他说,作为对我的感激的回答,“玩就是玩呗,也就是逗逗乐罢了,你却把它当成打架一样,太急躁。就是打架,也不能着急,瞧准了再打!你还年轻,应该牢牢地把握住自己,一次不成,五次不成,就来七次,七次之后就得住手,退出。等你冷静下来再去!这才是玩啊!”

我越来越喜欢他,可同时又不喜欢他。他讲的东西有时很像我外祖母讲的,里面有许多吸引我的地方,但是他那极浓重的、看来是一生也改不了的对人的冷漠态度,却令人生厌。

有一次,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有一个二等舱的乘客,是彼尔姆的商人,又高又胖,他喝醉了,掉进水里,在金红色的河面上手抓脚蹬地挣扎。轮船立即关了机器,停了下来,轮子下面冒出一团团云雾般的泡沫。落日的余晖把它染成血红的颜色。在这翻腾的血色中,离船尾远远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人体,河面上传来动人心魄的尖叫声。旅客们也喊叫着挤到船边或船尾上。落水者的一个同伴是个棕红色头发的秃顶的人,也喝醉了。他用拳头击打大家,挤在船边喊道:

“滚开,我马上去救他……”

已经有两个水手跳进了水里,并游到离落水者不远的地方了。这时人们从船艄上放下了一只舢板。在船员们的叫喊声和妇女们的尖叫声中,人们听到了雅科夫的像流水一样镇定自若而略显沙哑的声音:

“他会淹死的,肯定会淹死,因为他穿着长外衣!穿长外衣一定会淹死;好比女人,女人为什么比男人淹死得快呢?因为女人穿着裙子。女人掉进水里,就像一普特重的砝码,马上就沉到底……你们看,他马上就要沉下去了,我没有瞎说吧……”

那个商人真的沉没了,大家找了两个钟头,也没有找到他。他的同伴酒醒了,坐在船尾上,气喘吁吁,喃喃地抱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