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琪的礼物(第2/3页)

德拉在一家挂着“莎弗朗妮夫人——专营各式头发制品”牌子的店铺前停下来。她跑上一节楼梯,气喘吁吁地让自己定下神来。店中的老板娘,身高体胖,皮肤白得有点儿扎眼,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与莎弗朗妮[18]的称号可不大相符。

“你要头发吗?”德拉问。

“我收购头发,”这位夫人说,“把你的帽子摘掉,让我们来看看你头发的成色。”

棕色的长发如瀑布般的倾泻下来。

“二十美元。”夫人一边很在行地摸着德拉的头发,一边说。

“好的,快点儿把钱给我。”德拉说。

噢,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仿佛是插上了玫瑰色的翅膀,愉快地飞掠而过。请读者不要介意我这个蹩脚的比喻。总之,德拉是跑遍了所有的商店,为吉姆挑选礼物。

德拉终于找到了她要买的东西。它准是专为吉姆,而不是为别人制作的。在她搜寻过的所有商店里,再也没有和它类似的物品了。这是一条铂金表链,简单大方,完全是以其质地的纯良而不是花哨的装饰来表明其非凡的价值——

所有的好东西都理应如此。它与吉姆的手表非常般配。德拉一看到它,就知道这条表链非吉姆莫属。它跟吉姆本人一样,文静沉稳而身价非凡——

这一描述对两者都很合适。买它花去了二十一美元,德拉拿着剩下的八毛七分钱,匆匆地往家赶。有了这条链子配在吉姆的表上,吉姆无论跟多少人在一起,也可以随时随地拿出表来看时间了。因为尽管这个表很华贵,可他因表上拴着的是一条很旧的皮表带,只敢偶尔偷偷地瞥上一眼。

在德拉到了家以后,她的陶醉感逐渐地让位给了理智和审慎。她拿出卷发铁钳,点燃了煤气灯,开始着手补救由于爱情和慷慨所造成的狼藉。亲爱的朋友们,这永远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一项了不起的工作。

不出四十分钟,德拉的头上覆满了一个贴着一个的小发卷,看上去俨然像个逃学的小孩。她用苛求的眼光,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仔细地瞧了又瞧。

“吉姆看到了,肯定会骂我的。”德拉跟自己说,“他会说我看起来像是个科尼岛游乐场里的卖唱姑娘。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噢!我拿一块八毛七分钱能做什么呢?”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德拉煮好了咖啡,煎锅也放在了炉子后面热着,随时准备着煎牛排。

吉姆从来没有晚回过家。德拉把铂金表链对折放在手里,坐在离吉姆必经之门最近的桌子角上。随后,德拉听到了吉姆上第一节楼梯的脚步声,她紧张的脸都变白了。平常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总爱默默地祈祷。此时,德拉默念着:“求求上帝,让吉姆认为我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门开了,吉姆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他消瘦的面庞上显得很严肃。可怜的吉姆,他才二十二岁——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他需要一件新大衣、一副新手套。

吉姆在门内站住,像一条猎犬闻到鹌鹑的气息似的一动也不动。他盯着德拉,眼睛里流露出她难以理解的神情,这下可吓坏了德拉。它不是愤怒,不是惊讶,不是不满,更不是厌恶,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他只是用那种特别的表情,凝视着她。

德拉扭身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吉姆身边。

“吉姆,亲爱的,”德拉大声地说,“不要那样看着我。我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我不能眼看着圣诞节到了而不给你买礼物。我的头发会再长长的——你并不那么太在意,对吗?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的头发长得快极了。说‘圣诞节快乐’,吉姆,让我们高兴起来。你不知道我给你买了件多么珍贵——多么美好的礼物呢!”

“你把头发剪掉了?”吉姆吃力地问道,仿佛经过了一番苦思冥想,他好像还是未能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