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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名叫爱莉,长得很高,骨架粗大,只有二十来岁,黑眼睛黑头发,蜡黄的方脸显得阴沉。丈夫在凡尔登阵亡,她当时仍然在服丧。她是很虔诚的教徒,礼拜天早上总会走到村里做弥撒,下午则固定会去做晚祷。她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是遗腹子,吃饭时除了骂孩子以外,从来都不开口。她在农场的工作量很轻,多数时间都在带孩子,晚上就独自坐在客厅读小说,而且会把门开着,这样孩子哭了就能马上听到。不过,爱莉跟贝克太太彼此不对路子。爱莉很瞧不起贝克太太,因为贝克太太是个孤儿,又当过用人,如今竟然以女主人的身份发号施令,爱莉心里非常不满。

“爱莉是富农的女儿,带来了一大笔嫁妆。她不是在村里学校上的学,而是就读于邻近的茨温根贝格女子中学,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至于可怜的贝克太太,十四岁就来农场工作,对她来说,看书写字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也是两个女人处不来的原因。爱莉只要有机会就卖弄学问,贝克太太气得满脸通红,质问说农妇学问好又有什么用。爱莉就会望着手腕上那死去丈夫的军籍牌,表情阴沉,语气挖苦地说:‘才不是农妇咧,只是寡妇而已,丈夫也不过是替国家战死的英雄罢了。’

“可怜的贝克先生只能常常当和事佬。”

“那他们对你有什么看法呢?”我打断拉里的话。

“噢,他们以为我是美国的逃兵,只要回美国就得坐牢,所以才不跟贝克和柯斯迪去馆子喝酒,以免引人注目,搞得村里的警察来问话。爱莉一得知我在学德文,就把自己的旧课本拿出来说要教我。于是晚餐过后,我和她就会去客厅,留贝克太太在厨房。我会大声朗读课本内容,她负责纠正我的发音,努力教我认识一些我搞不懂的单词。我猜想,她与其说是在帮助我,不如说在做给贝克太太看。

“柯斯迪那阵子都在设法勾引贝克太太,但都不得其门而入。贝克太太个性开朗乐天,不介意跟柯斯迪说说笑笑。柯斯迪则是对女人很有一套。我猜贝克太太晓得他别有用心,搞不好还很得意。后来柯斯迪真的捏了她一把,她却警告柯斯迪别毛手毛脚,还赏了他一记耳光。那力道绝对不轻啊。”

拉里这时语带犹豫,害羞地笑了笑。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女人缘,可是我后来才意识到,呃,贝克太太喜欢上我了。这实在让我怪不舒服。一来她年纪比我大得多,二来贝克先生待我们不薄。吃饭的时候,贝克太太负责分菜,我不由得发觉她给我的菜总是比较多,而且她好像伺机要跟我独处,不时向我露出很有挑逗意味的微笑。她也会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还说年轻人在这种地方,交不到女友一定很苦闷,诸如此类的事,我想你也晓得。我只带了三件衬衫,早就穿得十分破旧。有一次,贝克太太说我穿成这样太寒酸了,要我拿给她缝补一下。这番话让爱莉听见了,等我们两人单独聊天时,就说如果我有东西要补,她很愿意代劳。我说没关系。没想到,不出两天的光景,我的袜子竟全补好了,衬衫也都缝了补丁,整齐地摆在阁楼的长凳上,只是我不晓得是贝克太太还是爱莉帮的忙。当然,我没有把贝克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她是和蔼可亲的长辈,也许只是母性使然,但有一天,柯斯迪开口了。

“‘你听好,她看上的不是我而是你,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少胡说八道,她当我母亲还差不多。’

“‘有什么关系?放手追就对了,老弟,我不会妨碍你的。她虽然不年轻,但身材还是很不错的。’

“‘喂,你有完没完。’

“‘有什么好犹豫的?不用在意我。我可是通情达理的人,晓得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道理。我也不会怪她的。你还年轻,我也年轻过。青春不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