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第4/5页)

岛村感到自己的脸颊好像也在发烧了,正要急步走过去,驹子却立刻追赶上来。

“到这种地方,真难为情啊!”

“要说难为情,我才难为情呢!你们那么一大堆人,吓得我不敢过去。你们经常是这样的吗?”

“是啊,过了晌午饭常常是这样。”

“你这样红着脸,嘎达嘎达地追上来,不是更难为情吗?”

“那倒无所谓。”

驹子断然说过之后,脸颊又飞红起来,就地停下脚步,攀住路旁的柿子树。

“想请你到我家来坐坐,才跑过来的啊。”

“你家就在这里吗?”

“嗯。”

“要是让我看看日记,去坐坐也不妨。”

“我要把那些东西烧掉再死。”

“可是,你家里不是有病人吗?”

“哦?你了解得这么详细呀!”

“昨晚你不也到车站去接了吗,是不是披着一件深蓝色斗篷?我也是乘那趟火车来的,就坐在病人的附近。那位姑娘侍候病人真认真,真亲切啊。是他的妻子吧?是从这里去接,还是从东京来的?简直像慈母一样,我看了很受感动啊!”

“这件事你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一声?”驹子变了脸色。

“是他的妻子吧?”

但是,驹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又问道:“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你这个人真奇怪!”

岛村不喜欢女人家这样厉害。但是使她这么厉害的,倒不是岛村或是驹子本人有什么道理,这也许可以看作是驹子性格的一种表现吧。总之,在她这样反复追问之下,他好像觉得敲击中要害似的。今晨看见映着山上积雪的镜中的驹子时,岛村自然想起映在暮霭中的火车玻璃窗上的姑娘,但他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驹子呢?

“有病人也没关系,不会有人到我房间里来的。”

驹子说着,走进了低矮的石墙后面。

右边是覆盖着白雪的田野,左边沿着邻居的墙根种满了柿子树。房前像个花坛。正中央有个小荷花池,池中的冰块已经被捞到池边,红鲤在池里游来游去。房子也像柿子树干一样,枯朽不堪了。积雪斑斑的屋顶,木板已经陈腐,屋檐也歪七扭八了。

一进土间[过去日本式房子进门入口处为土地,叫作土间],觉得静悄悄,冷飕飕的,什么也看不见,岛村就被领着登上了梯子。这是名副其实的梯子。上面的房子也是名副其实的顶楼。

“这里本来是放蚕的房间,你吓了一跳吧?”

“醉醺醺地回来,爬这种梯子,多亏你没摔下来。”

“摔过哩!不过,这种时候多半一钻进楼下的被炉里就睡着了。”

驹子说着,把手伸进被炉支架上的被子里试了试,然后站起来取火去了。

岛村把这间奇特的房子扫视了一圈。只有南面开了一个低矮的窗,但细格的纸门却是新糊的,光线很充足。墙壁也精心地贴上了毛边纸,使人觉得恍如钻进了一个旧纸箱。不过头上的屋顶全露出来,连接着窗子,房子显得很矮,黑压压的,笼罩着一种冷冷清清的气氛。一想起墙壁那边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也就感到这房子仿佛悬在半空中,心里总是不安稳。墙壁和铺席虽旧,却非常干净。

他想:驹子大概也像蚕蛹那样,让透明的身躯栖居在这里吧。

被炉支架上盖着一床同雪裤一样的条纹棉被。衣柜虽旧,却是上等直纹桐木造的,这是驹子在东京生活的一个痕迹吧。梳妆台非常粗糙,同衣柜很不相称。朱漆的针线盒闪闪发亮,显得十分奢华。钉在墙壁上的一层层木板,也许是书架吧,上面垂挂着一块薄薄的毛织帘子。

昨晚赴宴的衣裳还挂在墙上,露出了衬衫的红里子。驹子拿着火铲轻巧地登上了梯子。

“虽是从病人房间里拿来的,但据说火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