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8页)

茶清感觉到新媳妇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在他眼前微笑着,寻找着下手的地方。他捻着山羊胡于,微微闭起了眼睛。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说出来有没有用?”

婆婆和从前的管家不约而同地盯着了她。她说:“咱们家春上是最忙的,秋季就闲了,不如趁这时间做了杭白菊生意,一样是冲泡了喝的,有人还喜欢以菊代茶呢!”

“这主意从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杭菊主要产在桐乡,谁去办这件事情?”

“我家有个亲戚,恰是在桐乡种杭菊的,一应事务交给他便是了。”

林藕初盯着媳妇看了片刻,又看着茶清,茶清只顾捻着胡子,不说话,林藕初便也不说话。

沈绿爱乖巧,便问茶清:“茶清伯,你看如何?”

茶清双手轻轻一揖:“免问,不怕我抢了你生意?”

沈绿爱站了起来,喜形于色,说:“茶清伯是说我能挣钱呢!等天醉回来便与他商量了,由他定夺吧。”

沈绿爱刚走,林藕初便说:“她有本钱她去做吧,我是没钱给她的。”

茶清伯叹了口气,说:“作孽。”

“你怎么也说起这泄气话来。”林藕初说。我哪里知道会差点弄出人命来!还要丢饭碗!茶清伯,你发发善心……吴茶清把二十块银洋往前一移:“我留你不得。你心气盛,杀气也盛,留你便是留祸祟。走吧,回老家讨个老婆,心思收回来吧。”乌吴升手脚哆嚏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讨……老婆,还早早……早着呢,我想都,都,都没有想到……过……”

“不要讲了,你肚皮里几根虫,我有数。”

吴升呆住了,膝盖一软,跪在茶清脚下,抱着茶清双腿呜呜呜,双手拍打着满地泥巴,大哭了起来。

想起他那个凌厉而漂亮的妻子,披头散发地要上吊,杭天醉就愁得头发根子倒竖。

说来,把小茶从茶行接出,也是十分无奈的事情。原来肉体的迷恋竟是这样的。杭天醉至今也说不出,为什么对小茶这样一个女子,他便会生出雄健豪迈的征服之心,这颗征服之心如此强大,竟然在他的胸膛里砰的一声,当场爆炸,而它的碎末又竟然游遍他的全身,左右了他的肉体。如果说,他在沈绿爱面前是想要强也要强不起来,那么,他在小茶面前,则是想软弱也软弱不下去了。

和小茶的无休止地做爱,也许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中药有关系,也许没关系。反正杭天醉知道自己是陷进去了,陷入了弱的泥淖。和百依百顺的小茶在一起,他成了一个哈三喝口的大老爷们,他喉咙响一下,小茶就会吓得目光抖落一下。他很解气,很欣赏这种关系。他在妻子面前表现恰恰相反,妻子稍微扬一扬柳眉,他就自己吓得目光抖落一下。他以为自己做了亏心事,小鬼终究要在半夜敲门的。他无可奈何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便终于给他等到了。

妻子寻死觅活的三天中,他无颜回家,便无可奈何地躲避在小茶的怀抱中,唉声叹气:“我早该跟寄客去了东洋的。”

“是啊,去东洋。”

“在那边无牵无挂,连性命都不用顾及的,只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神往哦。”

“是啊,神往。”

“你晓得什么叫神往?”他便找小茶的岔子,“你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神往就是想死了。”你小茶老老实实地说,她难看起来了,一脸的蝴蝶斑。

“是啊,我真想过那种日子,又通气又畅快。”

“都是我不好。”小茶说,“你回去好了,小孩生下归我养只要给我们一口饭吃,就够了。”

杭天醉盯着小茶,想不明白女人的无限奥妙,她怎么那便从一个少女变成妇人,连她说出来的话,都仿佛很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