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4/12页)

“你想充当证人?”警长问。

“我啥也不想充当,”布朗说,声音沙哑刺耳,面带一丝横蛮。“我知道那是谁干的,我拿到赏金就会说出来。”

“你抓住干那事的家伙,才会得到赏金,”警长说。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们把布朗领进监狱。警长说:“不过我认为事实上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他能嗅到这儿有一千元钱,你们想赶他也赶不走。”布朗被带走时仍然声音沙哑地大叫大嚷,又比又划,十分恼怒。之后,警长跟邻近的县城通了个电话,那个县有两条警犬,乘次日早班火车可以送到。

星期日黎明时分,站台萧条凄凉,当列车到达时早有三四十人等在那儿;无数照亮的车窗一晃而过,然后列车轧轧地临时停下。这是一列快车,在杰弗生站一般不停。这次只停了够卸下两条警犬的时间:一个价值昂贵、制作精致、稀奇发亮的金属大笼子,砰砰地推上寂静的站台,人们惊讶不止,说话声都变得低微了;笼子里两条瘦狗像幽灵一样畏缩在那儿,耳朵下垂,神情温和,阴郁地注视着人们疲惫苍白的面孔;他们从前晚以来没睡多少觉,脑子里乱哄哄的,这案子令人恐惧,亟待侦破,却又无从下手。仿佛这桩凶杀暴行开了头便会引出一连串的事,真够可恶,极端荒谬,这种事本身也违背天理。

太阳刚刚升起,搜索队就到了那幢已烧成一片炭灰、余烬已冷的住宅背后的小木屋。两条狗,要不是受了太阳的光线和阳光的温暖的鼓舞,便是感染了人们持续的紧张的激动情绪,一到小屋就开始搜索吠叫。它们出声地嗅闻,不约而同地一齐走向一条路,把牵皮带的人拽着往前走。它们肩并肩地跑了一百码,然后停下来开始猛烈地刨土,刨出一个坑,里面埋着新近吃过的空罐头盒。人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们拉开,拉到离小木屋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再放开它们。两条狗忙乱了一阵,呜呜咽咽地吠叫,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流着口水,又拖着跟在它们背后的叫骂着奔跑的人迅速冲向小木屋;到了那儿它们便站定脚跟,身子后仰着抬起头来,眼珠直转,朝着空门口纵情地狂吠,活像两个唱意大利歌剧的男中音歌唱家。人们用车把狗载回城里喂食。当他们横过广场时,教堂正敲响钟声,缓慢而又宁静;街道两边,穿戴讲究的人们撑着阳伞庄重地走过,手里握着《圣经》和祈祷书。

当天晚上,一个青年,一个乡下小伙子和他的父亲专程来见警长。小伙子说,上星期五晚上他驱车回家的路上,走到离谋杀地点约一两英里的地方,有一个人持枪挡住他。小伙子相信即将遭到抢劫,甚至会被杀害,他述说自己如何骗过了那人,把车一直往自己家的前院开,他原想开过去后停车,跳下来呼救,但那人起了疑心,强迫他立即停车让他下去。他的父亲希望知道,那一千元赏金当中有多少能归他们。

“你们要是抓住他,咱们再看吧,”警长说。于是他们把两条狗唤醒,装上另一辆车;小伙子指给他们看了那人下车的地点。他们立即放开狗,狗随即冲进树林,以它们寻找金属的准确性,瞬间工夫就发现了那支上了弹药的双膛旧式手枪。

“是一支内战时期用的老式手枪,”警长的助手说,“一根撞针已经扳下,但没有响火。你认为他用这家什来干啥?”

“放开狗,”警长说,“也许皮带碍着它们。”不错,他们这样做了。现在两条警犬完全自由了,半个钟头后便不见了踪影。不是他们失去了狗,而是狗失去了他们。它们就隔着一条小溪,一道山岭,人们能清楚地听见它们的叫声。它们现在不再骄傲得意、满有把握甚至充满喜悦地在那儿吠叫,而是发出拖声拖调的无望的呜咽;与此同时,人们不断呼唤它们。但是,它们显然听不见呼唤。人声与狗吠交织在一起,那凄厉的敲铃般的呜咽像是发自同一喉咙,仿佛两头动物并排靠着匍匐在地。事后人们发现它们果然伏在一条沟里,这时它们的声音几乎微弱得像小孩在悲泣。人们蹲在那儿,直等到天色开亮能够看清回到汽车旁边的路径。就这样,星期一早晨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