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佛界和魔界(第6/8页)
“不是撒谎。我想和家母在一起。家母为了我的舞蹈,整整倾注了二十年的心血。”
“我维护你的舞蹈……”
品子好像也点了点头。
“那么,我相信你的话了。你同我跳舞的时候,没想到要同香山结婚啰?”
品子皱起眉头,盯着野津。
“我爱你,你则爱香山。但是,你同我跳舞,这两种爱都受到抑制。这样,品子和我跳的双人舞是什么幻影呢?是两种爱的虚幻的流动吧?”
“不虚幻啊。”
“总觉得像是一个脆弱的梦。”
野津被品子闪烁的目光打动。他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神采飞扬。在咄咄逼人的美貌中,唯有眼睑带着几分忧愁。
“我边跳舞边等着。”
品子眨巴眼睛,微微地摇了摇头。
野津把手搭在品子的肩上。
品子回到家中,见高男的厢房亮着灯火,她便呼唤:“高男,高男。”
从套窗里传来了高男的回答声:
“姐姐回来啦。”
“妈妈呢?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
“爸爸呢?”
“在家。”
传来了高男开门的声音。品子逃脱似的说:
“好了,不用开门了。过一会儿再……”
庭院里已罩上了夜色。品子不愿让高男看见自己忐忑不安的神色。
门声沉静下来。但是,高男像是站在走廊上。
“姐姐,有一回你谈过崔承喜的事吧?”
“嗯。”
“《真理报》十二月三日刊登了崔承喜的文章。”
“哦?”
“也写了她女儿逝世的事。她女儿到苏联演出时,在莫斯科深受欢迎。崔承喜的讲习所拥有一百七十个学生。”
“哦。”
品子对崔承喜在苏联的报纸上发表文章,并不像高男那样津津乐道。她用不安的目光,扫视灰蒙蒙地映上冬日枯萎的梅枝影子的挡雨板。
“爸爸吃过饭了?”
“嗯,同我一起吃过了。”
品子没去自己的厢房,径直到正房去了。
品子想到今晚自己不是见到母亲之后才去看父亲,心里惴惴不安,反而不由自主地说了声“我回来了”,似乎很难走进父亲的房间。
“爸爸,白天我到您房间里来了,以为您会在。”
“哦。”
矢木从桌前回过头来,把身子转向手炉的方向,等待着品子。
“爸爸。那幅一休的佛界、魔界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嘛……这句话真有意思。”矢木说罢,平静地看了看挂在壁龛里的墨迹。
“爸爸不在屋,我独自观赏了一番,有点发瘆。”
“哦,为什么?”
“入佛界易,进魔界难,是这样读的吗?所谓魔界,是指人间的世界吗?”
“人间世界?魔界?”矢木感到意外似的反问了一句,却又说,“也许是吧。这样也好。”
“像一个人那样生活,为什么是魔界呢?”
“所谓像一个人,人在哪儿?也许净是魔鬼哩。”
“爸爸就是带着这种想法欣赏这幅墨迹的吗?”
“不见得吧。这里所写的魔界,还是魔界吧。是个可怕的世界。因为它比入佛界还难呢。”
“爸爸想入,是吗?”
“你是问我想入魔界吗?这样提问是什么意思?”矢木满脸和蔼的表情,温柔地微笑了,“如果品子在心中决定你妈妈入佛界,我进魔界也未尝不可……”
“哎呀,不是这样的。”
“‘入佛界易,进魔界难’这句话,使我联想起另一句话,‘善人成佛,况恶人乎’。不过,好像不是一码事。一休的话是排斥感伤情绪的,不是吗?排斥像你妈妈和你这样的人的感伤情绪,排斥日本佛教的感伤和抒情……或许这是严峻的战斗的语言。对、对,十五日会上,展出《普贤十罗刹图》,品子也去看了吧。”
“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