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母亲的爱女与父亲的宠儿(第6/9页)

父子俩站在秤台前,白皙的身体靠得很近,儿子忽然腼腆起来,带着一副形似哀伤的神情走开了。

这是长州澡堂。一走进去,两人的皮肤就接触了。

高男先走到冲洗处,一边洗脚一边说:

“爸爸,沼田长期纠缠着母亲,这回又要让他纠缠姐姐吗?”

父亲把头枕在澡盆边上,闭上了眼睛。

父亲没有答应。高男抬起脸望了望他。父亲的长发虽然还是乌黑乌黑的,但已经开始谢顶,额前的头发也开始脱落了。高男都看在眼里。

“爸爸为什么要见沼田这号人呢?从京都刚回来……”高男想说,还没回家就……转念又想说,沼田总是蔑视爸爸,可爸爸却……

“我来接爸爸,能在博物馆里见面,感到非常高兴。爸爸却把沼田叫来,真令人失望。”

“唔……”

“我自孩提时起,就觉得母亲会被沼田抢走,真讨厌啊。我常常做噩梦,要么被沼田追赶,要么被杀害,很难忘却。”

“嗯。”

“姐姐和母亲一起跳芭蕾舞,全被沼田缠住了……”

“情况并不像你说的。你的看法太偏激了。”

“不对。就说爸爸吧,您明明知道嘛。沼田为了讨好母亲,拼命巴结姐姐。姐姐思慕香山,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吧。”

“香山?”矢木在澡盆里转过身来,“香山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可能不跳芭蕾舞了吧,没有看到他的名字了。自从退居伊豆,他不就销声匿迹了吗?”

“是吗?我早就想向沼田打听香山的事了。”

“您想了解香山的事,问姐姐不就可以了吗。问妈妈也……”

“唔……”

高男进了澡盆。

“爸爸,您不冲冲吗?”

“啊,我懒得冲了。”

矢木把身体靠到一边,给高男让出位置来。

“今天,学校情况怎么样?”

“只上了两小时课。像我这样上大学,行吗?”

“这是新制,虽说是大学,也只不过是原先的大学预科呀。”

“请让我工作吧。”

“什么……算了,别在澡盆里逞能啦。”

矢木说着笑了笑,然后从澡盆里出来,边揩拭身子边说:

“高男,你有些地方对人要求过多了吧。比如说对沼田,有些要求是应该的,有些要求就不应该。”

“是那样吗?对妈妈和姐姐也是那样吗?”

“你说什么?”

矢木不让高男说下去。

两人回到了竹厅,沼田抬头望了望矢木,说:

“我和称作美人的这只茶碗做伴了。其实,先生,那里的教堂是圣伊格纳斯教堂吧。我曾顺便到里面看了看。从天主教堂出来,又喝了淡茶……”

“噢。不过,天主教和茶老早就有缘了。比如说织部灯笼也叫基督灯笼。”矢木边说边坐下来,“根据古田织部的嗜好,在灯笼柱上雕刻了怀抱基督的圣母马利亚像。据说还有茶勺是天主教徒诸侯高山右近的作品。上面刻有‘花十’二字,叫作花十字架。”

“花十字架?……很好。”

“高山右近他们喜欢坐在茶室里向基督祈祷。茶道的清净与和谐陶冶了右近,使他成为品格高尚的人,引导他热爱神,发现主的美。外国传教士也写了这层意思。耶稣教传人日本的时候,诸侯和堺的商人之间盛行喝茶,传教士也常受到邀请,他们在茶席上一同跪下向神祷告,感谢主。他们在寄给本国的传教报告里还详细地写了茶道的状况,连茶具的价格也写了进去……”

“的确……波子夫人说过近来天主教和茶道很盛行,先生的住家北镰仓是关东的茶都啊。”

“是啊。去年随哈维尔的得力传承人前来的一个叫某某的大主教,在京都也被邀请参加了茶会。有许多地方,茶道的规矩和弥撒的规矩是很相似的。据说大主教也大为震惊。”